佐伊微微抬起头。
达奈迈着稳定的步子走到另一边的囚犯里,现在算他在内,也只不过有二十个人。
看守者站起身,看样子是念完“晚报”了。
“只有二十个人吗?”佐伊走到桌边道。
“名单上是二十三个,但有两个已经被‘吉洛蒂’了,还有一个,”他哼笑了一声,“逃过了人民审判,已经先病死在监狱之中,倒是便宜他了。”
佐伊点点头:“这二十个人要好好看守,明天的审判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看守者笑道:“我们的骄傲,您放心吧!明天的审判大会一定不会有错的,您放心好了。”
佐伊走到那二十个囚犯面前,缓慢地走过一遍,似乎想记住他们都长什么样子一般。
路过达奈时,她板得相当冷漠的面孔忽地一松,唇角微勾,泛出一丝笑意。接着,她扭转头,那丝笑意已经消失了,速度快得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达奈心里微微一松。
佐伊给这个表情给他,说明明天的公审大会,应该会是个好结果。
第二天一早,囚车就到了,将拉佛斯监狱的二十个囚犯全部塞进去之后,囚车的门被牢牢关住,最后一把大锁宣布了这些囚犯在囚车里的安全。
公审大会的法庭由一个检察官、五个法官以及一伙行动相当快速的陪审团组成。这个组成每天都进行审判,因此对这一套程序已经相当熟练,一个囚犯从被推上法庭到被判决有时不超过五分钟。
达奈被安排在第十六个受审,他站着等待的时候,向台上的法官们看了几眼。他们的帽子上都插着羽毛,或许是为了和普通的雅克有所区别吧,因为普通雅克们戴的是粗布做的红帽子,上面还标着三色标徽。
前面的十五个人受审仍旧相当快速,平均每个人大概只有六分钟的时间。于是当法庭开庭一个半小时后,达奈被叫上了受审席位。
他上台时,扫了一眼台下,没看到佐伊。那些拥挤着的男人和女人们,全都全副武装,有的挂满了武器,最差的也在腰间别着一把小刀。男人们或者往嘴里塞着食物,或者仰头喝着烈酒,女人们则大多数在编织着。这些人里面,最显眼的就要数前排坐着的一对夫妇,女的也在编织,眼睛只盯着审判官,男的却有意无意看着旁边的一个角落。
达奈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才看到佐伊正不被人注意地悄悄站在那里。
那对夫妇正是德法日。
审判官正对着的下面的位子,就是马内特医生,衣着朴素,他的旁边则坐着特尔森银行的洛里先生。至于露西和他们的孩子,达奈没有看到。
达奈刚站到审判席上,那些围观的人就全都叫了起来:“砍头!砍头!砍他的头!他是共和国的敌人!”那种热情程度,就似乎达奈真的lg辱过他们的家小掠夺过他们的家产一样。
法官连打了几次铃,这才让席上的气氛稍稍安静下来。
接着,检察官开始读诉状,指控达奈是逃亡者,根据逃亡者理应全被砍头的法令,他应该被判为砍头。
其实这条法令是在达奈回国之后一段时间才通过的,但是,没有人提到这点,也没有人会关心这一点。
他们只认为,达奈既然在法国的领土上被抓到,那么,理应根据法律被判砍头。
达奈并没有在这些人的咆哮中退缩,他的脸色仍旧相当镇定。
接着,就是主审官与达奈交流的过程。
主审官提问题,达奈则回答他的问题。
这一过程,直接关系到他最终是会被宣布无罪,还是如那些狂热的人所希望的那样踏上断头台。
达奈已经在头一天晚上想好了自己在此时的诉词,首先他指出了他早已放弃了贵族的身份和头衔,并说明了自己放弃的原因。之后他又说,他在国外是自力更生,而不是靠压迫那里的人民生活。
主审官要他提供证据。
于是达奈给出了证人:亚历山大·马内特,现在就坐在观众席上的那位远近知名的仁慈医生,曾在巴士底狱里呆了十几年后归来的苦难者。
这个名字一被提出,观众席里就发出一阵欢呼声。
对于这些人来说,因为马内特医生一直慷慨地对待每一个人,并且努力用他的医学知识帮助这里的人们,所以亚历山大·马内特早已经成了一个光荣的象征。
接着,达奈又说明,自己在英国时,已经和马内特医生的独生女儿露西结为夫妇。这句话一说出来,观众席上又是一阵欢呼。能娶到马内特医生女儿的人,自然也是像马内特医生一样慷慨仁慈的好人。
于是这些刚刚在达奈登上审判席时还高呼着要砍掉他的头的人们,此时一致更改了话语,拼命地叫着“无罪!无罪!”。
审判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摇铃,终于将民众的热情稍稍压制住一些,接着开始例行询问其他的事情,比如说,他为什么要突然回国。
对于这件事,达奈也做了详尽的说明。他是接到了一位原本家族中的老人的求救书信,老人曾是他家的管家,行事谨慎,却因为受到了老艾弗雷蒙德兄弟的罪行连累,被投入狱中。老人给他写了一封信,希望他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哪知道他一踏上法国的土地,就被关进了拉佛斯监狱。
关于这件事,也很好证明。很快就有人将那位被关在狱中的老管家带了来。事实上,这位老管家自被扔进监狱之后,就被遗忘了,如果不是达奈被公开审判,可能可怜的老人要在监狱中呆到死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