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看都知道有多疼,可是离歌却只是闷哼一声,连轻叫都不用一声。若不是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她还以为他根本毫无知觉。
洛曦的眼眶已经泛红,但她知道这个时侯,眼泪根本无法起到任何作用。她不断地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下更大片的布条,丝毫不在乎衣不蔽体的窘境,用力地按上他的后背,但布条马上就被浸湿染红。
血,就跟泉水一般,源源不绝地流出。
离歌吞吐纳息,在原地调理一会,才猛然睁开银亮的眸瞳,撑着大刀站起。身形微微一晃,洛曦机灵地跨前一步撑住他的躯体。
离歌低头看她一眼,与风南间的交手已经花费太多精力和体力,如今又大量失血,造成他现在有些神识涣散,就连周遭的兵器交接声,都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只看到洛曦一双乌玉般的黑眸。
真糟!离歌努力维持意识的清醒,但还是力不从心,半个身子支持不住地靠在洛曦身上。
洛曦心中焦急,见燕居增援的人马不断杀来,知道不走不行。这样下去,他们恐怕会全军覆没的!
转头,她看到马匹因马厩着火纷纷跑出,毫无章法地乱跑一起,脑中灵光一闪,扯着嗓子大叫道:“燕居国的大将军被离歌将军杀死啦!”
声如雷霹,嘹亮震天。
这一喊,惊天动地,居然惊了马,走了兽。洛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鼓足劲儿的吼声居然会有这等功力。莫非……她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超级大嗓门?
不过此刻她无心再猜。一见军中出现一些纷乱,洛曦连忙趁热打铁,连着又喊了几遍。这声音高亢如鹰鸣,一直传到了燕居国后方的大军里。
形势,顿时又有了变化。银甲军大受鼓舞,越战越勇。燕居部队失去重将,不由有些混乱。洛曦趁此机会,吹了一下口哨——果见一匹骏马听话地乖乖跑来,极富灵性地停在他们跟前。
她牵过马缰,此刻无比感激苏采堂有时看顾马匹时会硬拖上发呆的她,让她有机会跟军营里的马匹熟悉,现在它们才肯听话过来。
一想到苏采堂,洛曦心头一痛,不禁转头望向已经完全陷入火海中的主帐。
往昔多少事,皆付之灰烬。
酸菜汤,我不会忘记你的。在心里默默念着,洛曦硬是将伤感吞下,撑着离歌问:“还上得了马么?”
离歌扫她一眼,提一口气,翻身跃上马背,还顺便把她捉了上去。只是坐稳之后,他再忍不住,整个人从后头趴到洛曦背上,脑袋就搁在她肩窝处,重重的呼吸,一下下喷在洛曦脖子上。
他强撑着凑在洛曦耳边说:“告诉他们,全兵……放弃战斗,都到……郦城去!”
洛曦立即会意,一挥马缰,从混战的兵士中穿过。她眼尖地发现浑身浴血的陈参将,立即趋近转达命令。陈参将也是聪明人,早就发现形势不利,再见离歌伤得不轻,匆匆吩咐:“洛姑娘与将军先走,我等断后!”
洛曦也不啰嗦,拉起缰绳就跑路。离歌伤势太重,背上的伤还没止血,若再呆下去怕是性命堪危。趁燕居国的将士还因风南间的死而略显混乱,她纵马冲出营地,直奔郦城。
马速如风,视线变得狭窄,只有风声呼呼从耳边擦过。隐约间,洛曦仿佛听得身后有箭射来,好像也有人追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真切地感受她。她想应该是那个精明干练的陈参将带人截下了。
洛曦的脑海里已经没有别的东西,那些恶战仿佛通通离她而去,满眼只朝着一个方向进发。大风擦得两颊生疼,但她只感觉得到呼在自己颈项上的气息越来越弱。
糟糕!汗如雨下,洛曦更不要命地加了速度。跑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看到郦城城墙。
提起的心未来得及放下,就看到从那个方向扬起滚滚沙尘,好像有军队正朝着自己的方向逼近。
不是吧,还来?洛曦心都凉了半截,勒住马缰,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啊!快看!郦城之上是我军军旗,我们胜了!”一同逃出的银甲军中忽然发出一声兴奋的喊叫。
“啊!快看!郦城之上,是我军军旗!”一同逃出的银甲军中忽然发出一声兴奋的喊叫。
洛曦闻声望去,果见熟悉的旗帜在郦城城墙上,迎风摇曳,分外气派。
郦城,攻下来了!
洛曦心头一热,顿时安心不少,此时前方的部队也已经趋近,带头的正是柳云飞!
洛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看到他,原本对这个总喜欢百般欺凌自己的家伙,她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可如今远远看到他那张美艳的脸,她竟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激动,赶紧一挥马缰朝着他们奔过去。
“将军!”对方来到洛曦面前,柳云飞率先恭谨请命,“属下来迟,请将军恕罪!”
离歌没有回答,倒是洛曦看到自己人到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张口就对柳云飞大声说道:“不要说那些个废话了!他伤得很重,快带他去治疗!”
像印证她的说法,已经严重失血的离歌再也撑不住,身子一侧竟直接从马背倒到地上!柳云飞一惊,立即翻身下马扛起他,在另外几名军官的协助下将他扶上马匹。他果决地吩咐,那气势丝毫不输于大将军的离歌:“迟业,率一队人马断后,护弟兄们安全。其余人立刻进城!”
不经意地朝着城门望去,郦城外尽是断肢碎尸,不难想像这里曾经历过何等的恶战。但洛曦无暇感叹,似乎看得多了,心自然麻木。对白杨镇的人,她多少有些感情,可是这些陌生的兵士,让她莫名发现了自己的心肠,其实硬如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