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离歌的复原能力简直是大大地超出了她的认知。受伤那日明明看见长剑都□他身子起码有三分之一了,血哗啦哗啦地流得欢,让她一度以为离歌真的要死了。不想才短短两天,他居然已经能下床,那常人起码要休养个把月的伤,也开始逐渐愈合。
银魔,指的除了他非凡的身手和功绩,是不是,也包括了这不似常人的自愈能力呢?
然尽管愈合得再好,还是会留下疤痕。肉眼看不到,但摸上去就能发现,他看似光滑的裸背上,遍布着不易看到的细痕。
动作不自觉地放轻,她像怕碰痛那些已愈合的伤口似的,温柔着擦拭着他的身体。两人都没有说话,静谧的空气彷佛引领洛曦回到在怡红院里的日子。
那是她第一次帮离歌换纱布,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场景呢!只是后来,她很有才地把离歌大少爷变成了破茧之前的蝴蝶,而自己也在短短时间内就被报复了回来。
可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他是冷血的将军,也不知道她所敬所爱的大哥是谈笑间能坐看一座城池尽灭的厉害角色。只一味地想守着自己小小的幸福,满心地替他们策划着私奔的方案。
不过二月余,已物是人非。她原想要珍藏一世的日子,已经如此遥远了。
其实洛曦并非不知道战争的残酷,也不是真的责怪他们。她也杀了人,并且毫不后悔。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很多东西一旦有了感情,就莫名地变得难以舍弃,也难以原谅。
好在,这场战争逼迫着她面对,逼迫着她懂得。洛曦微笑,没有一时意气地离开,真的太好。
帮离歌擦完上身,她把毛巾往桶里一扔,尽职尽责地把离歌的衣服拿下来帮他穿上,才提着水桶准备去把水倒掉。才走到门前,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差点害她连人带桶翻倒在地。
但进来的柳云飞只随意地扫了她一眼,就侧身闪到里间,随意拱手就对离歌说:“少主,宰相到了!”
正打算倒回床上继续行使病人权利的离歌,闻言微微一震,坐直身子问:“现在?”
“侦察兵已经能看到他们的队伍了,照目前步速,估计半个时辰内就能到达。”
离歌稍稍闭了闭眼,片刻才睁眼望向还提着水桶愣在门口的洛曦,淡声吩咐道:“过来,替我更衣。”
那副冷冷的神情,分明已经变回背负着将军一职的死样子。
洛曦不由一阵黯然,没理由地知道他们的生活又要改变。这些仿若回到过去的美好日子,在那劳什子的宰相出现时,就已经毁了。
放下水桶,她默默地走到柜子前把他的外衣取出。柳云飞却走到一旁按住她的手,从柜子最底层拿出另一套衣服,沉声说:“这个才对。”
洛曦接过,光是手感,这套就重很多,看来就算不是朝服,也是正正规规的正装了。捧着它一步一步地走近离歌,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仿若有千斤重。
依旧的沉默,熟练的动作,这平淡的举动却让他们都变得专注,专注地连柳云飞何时悄然退出,都不知晓。
待离歌穿妥衣裳,结好发髻之后,已经成为一翩然的少年将军,眉目间凛凛尽是英气,浑身散发着难以接近的冷漠气息。
看着他整装完毕要迈出门口,洛曦敛下眸光,跟在后头正想要随着出去,不想离歌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她说:“你留下。”
“呃?可是我……”洛曦正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却在离歌没有波澜的冷淡目光中低了下来,最后化作一声简单应答,“嗯。”
离歌的眼神在一瞬间放柔下来,但低着头的洛曦却没能看到。她只听见他补充了一句:“就在这逮着,暂时不要出去。”
然后,是离歌掩门的声音,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洛曦呆呆地看着窗外,目送离歌远去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他。她才垂下视线,走到桌子边上坐下。
洛曦不笨,知道要自己留在房里必有用意,只是具体是什么,她这个一无所知的人也猜不来,不过一定和那个宰相有关。他送来军粮是好事,但为什么大家还都紧张兮兮的?洛曦一直以为离歌他们天不怕地不怕,但每每提起宰相,也都有种难掩的敬畏。
好想……参观下那样的人啊!好奇心一起,洛曦就忍不住地心痒痒,琢磨着要不要远远地偷看一眼。谁知她才踏出一步,竟有名着小兵衣服的高手突然冒了出来,手一伸就将她拦住,疏离而有礼地说:“洛姑娘,将军有吩咐,请你留在房内。”
这家伙也太了解她坐不住的性子了!洛曦在心底咬了咬牙,脸上却堆满了笑说:“小哥,我又不是战俘,没理由连上个茅厕都有所限制吧!”
听她大剌剌地说要上茅厕,年纪尚轻的小兵不由脸上一红,退开半步,垂首道:“洛姑娘,请。”
洛曦得意,正想赞叹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摆平守门神,不料她才迈出脚步,就发现有人尾随。回头一看,正是那小兵,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让洛曦不由嘴角一抽:“小哥,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去茅厕吧!”
小兵的脸愈发涨得通红,但这回却丝毫不肯让步,眼睛虽不敢直视洛曦,但语气却甚为坚定地说:“将军有令,要看好洛姑娘,步步紧随!”
这一下,洛曦已经抽搐得僵硬了。离歌那厮到底是什么构造啊?也没和她处多久,怎么对她的个性摸得那么清楚?他会派这么个动不动就脸红还坚守职责的天兵,说明他很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够牵制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