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感觉一下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是这样么?
“喂!丑病鬼,怎么不说话?”窗外的东华听到房间里没有声音,又大声道,“我告诉你,爹娘不喜欢你了,不要你了,你看你满脸麻子,丑都丑死了。以后你就呆在这屋里别出来见人了,不然丢死人,我都替你脸红。”
这些话……似乎……也确实很容易从以前的自己嘴里说出来吧?东年细细想着。
“干嘛不说话?你别以为你不说话装可怜爹娘就会来看你,没用。你看你被关了这么久,爹娘有来看过你一眼吗?他们早就不想要你啦。你又得了传染病,他们想扔了你都怕脏了手,才把你关在房间里。你看这些天出出进进的只有白婆子一个人,早晚爹娘也会把她丢出去,就像丢你一样。她老和你呆着,脏也脏死了,肯定也满身都是病了。”
东年哭笑不得地听着窗外东华的话。
原来怕分得宠爱的人的做法都差不多,而现在,那些以前被自己骂过的人是什么感觉,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只是,也有点啼笑皆非。
现在东年就觉得像是在被自己指着鼻子骂,偏偏她还不能骂回去,也没法还嘴,因为一旦骂回去一旦还嘴了,就好像在骂以前的自己一样。
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
能被自己指着鼻子骂的体验,只怕有史以来,她也是唯一的一个人了吧?
东华这边骂得解气,东年在房间里却只是不吭声。那边白婆子向东馆主夫妇详细说完了东年的情况,转身回来时,离得远远的就听到东华中气十足的声音。
“哎哟喂,我说华姑娘,你怎么又来这里了?这院你现在可不能进啊,小心把病气过到了你身上,到时你也不能像现在一样到处走了,只能被关在房里吃苦药了啊。华姑娘你还是快点出去玩吧,要是被东馆主和主母看到,他们又会骂你了。”白婆子一边忙着往院里走,一边大着嗓门说话。
东华一看白婆子回来了,再听听她说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如果被自己爹娘知道自己来这院里骂姐姐,只怕爹娘会罚她。这样一想,东华转身就跑,绕过白婆子身边就冲出了院门。
白婆子眼看东华跑得远了,回身把院门关得牢牢的,这才进了房间。
东年仍旧呆坐在床榻上。
白婆子心里叹了口气。
东年是个好女孩儿,平时就文文静静的,话不是很多。虽然有点执拗,但也不失可爱。也不知道东家这两个女孩儿是怎么生的,大女儿就懂事体贴,而小女儿就刁蛮霸道得不成样子,在外面就常和别的男娃子们打架不说,在家里也常常欺负自己的姐姐。也亏了年姑娘脾气好,从来不和华姑娘一般见识,不然她只要随便在东馆主面前哭诉一下,这华姑娘的一顿罚就肯定免不了了。
东年读书度时日
当然,其实东年的脾气并不是真如白婆婆所想的那般好,至少现在这个东年不是。
她之所以不与东华一般见识,一是因为她毕竟在心理上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这样跳着脚与一个十一岁小姑娘对骂的事情,她就是再刁蛮也仍是做不出来的。另一方面则是,她就算想骂也骂不出口,一想到那个对自己破口大骂的女孩子其实就是自己,她就什么火气都没了。
她甚至有时候在想,当自己还是东华时,对别人那样破口大骂的时候,那些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只是,东华一被白婆婆吓走之后,就再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真的害怕了。
东年以前毕竟还是个爱热闹爱玩的,虽然白婆婆说年姑娘多文静多爱看书,但东年骨子里毕竟还是那个一路被宠着长大最后受了家法的女孩,这样在房间里闷着,头一天还好,因为刚刚发现自己的处境的不可思议,震惊占满了她的思绪,光消化目前的处境就让她消化了半天。
可是第二天,当东年慢慢习惯了眼前的处境以后,就对这种一直闷在房间里的情况有些忍受不了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白婆婆出去洗药罐的时候,东年跳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只觉得闷得发慌。
虽说她不大清楚出麻疹是怎么回事,但以前王光浪也曾出过麻疹,当时那么皮的小泥腿子,也只能乖乖在房间里呆了半个多月,那时她就听说,麻疹这种东西,如果不在房间里老实呆着,出来吹了风,是有可能死人的。所以她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时候,肯定不能出门吹风。
但就这么样闷在房间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醒着的时间就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她实在是有点闷不住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能有件事做做,打发一下时间也好啊。
东年哀叹。
她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跟爹学拳脚功夫,开始是为了不被别的小孩子欺负,在他们欺负自己时自己可以打回去。到后来,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了,总之就是喜欢,想学。
但是现在,明显她不可能在这个地方伸拳踢腿的。
她的卧室并不很大,又摆了很多大件小件的家具,一伸脚就有可能踢到桌子,再出拳就说不定把床帐都勾倒了。
她虽然想练拳,却并不想把自己的卧室拆掉。
既然最喜欢的拳脚功夫练不得了,只能把主意打到别的上面了。
要既能打发时间,又不能毁了卧室里的东西。
东年一点点细想起来。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就不由自主想到姚氏身上去了。虽然昏倒之前还见过她,但醒来之后,就面对这么个诡异的情况,从时间上来算或许只是相隔了一天,但在心理上来讲,她只觉得好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