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花信卿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的身后,跟着那个名叫小宝的小孩子。
小宝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仍旧是一身绫罗装束,穿金戴银,一看便知是个富家子。他不停地吃着手指,吃得满手都是口水,对自己被花信卿抱到了什么地方根本全无反应。
东北方一看到这个孩子,脸色一变,长叹一声道:“罢罢罢,这都是命啊。”
花信卿放下小宝,对东北方施过礼。
东北方脸色变幻不定,看着花信卿不语。
花信卿道:“在下苏东花家,行二,名信卿,曾于重伤之际被令嫒出手相救。今日听说令嫒身患有疾,恰好在下有此病药方,虽不能说肯定药到病除,但相较于其他郎中的治病手段,还是多了几分把握的。不知道东馆主意下如何?”
东北方脸色变了变,道:“苏东花家……。”
这时,姚氏突地在旁边插言道:“外子不过是万县一小小武馆的馆主罢了。什么苏东花家,我们一无所闻。不过小女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花公子若有别的心思,怕是认错了人罢?”她一改平日的柔弱形象,话里暗含他意。
东北方听了姚氏的话,若有所悟,笑道:“不错,我们不过就是万县的小人家罢了。花公子千里迢迢来此,若是为别的目的而来,怕是要失望了。”
花信卿见东氏夫妇误会,忙起身又是一揖,继而将自己与东年的相识过程说了一遍,还将自己的师门情况简单描述下,最后才诚恳道:“东馆主,东夫人,在下自称是苏东花家之人,并没有别的意思,只因这是事实,若在下现在不说,以后两位前辈知道,难免就对在下有个故意隐瞒的印象。在下与东姑娘当初是性命之交,此时来登门拜访,也纯是因为对东姑娘心生爱慕,再加上治病方法比较奇特,非同性或夫妇不能。至于其他的目的,请两位前辈放心。小宝为何对晚辈寸步不离,两位前辈应该很清楚,晚辈并没有借他来达成目的的想法。”
姚氏听了花信卿的话,便道:“花公子既然说年儿这病,同性之间也可。不知道花公子可否割爱,将药方告之于我们?若得公子此举相助,整个东家上下荣感大恩大德。”
花信卿脸现为难之色,道:“东夫人此言,晚辈原不该推辞。但东夫人有所不知,所谓同性,是指两个男子。因为男子内力为阳,女子为阴。此病在药物治疗的同时,要以阳刚内力输入病人体内,压住病因,同时加速药力运转,使药物能发挥最大效用。所以,并非晚辈瞒而不说,而是将同性相助的办法用在令嫒身上着实不妥,反会因为内力的阴柔而助长病情的蔓延,抑制药性发挥,加重病情。”
姚氏虽然不懂医理,但听花信卿说得头头是道,听起来颇有道理,脸上便有些犹豫之色,看向东北方。
东北方沉吟了一下,道:“花公子,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你的身份着实太过特殊,既然你明白我们的来历,便也应该知道我们对武林中事已经彻底放手,不想再与任何武林中人有什么沾染。虽然苏东花家确实是在官不在武林,而且花家之人向来说话算数,但此事对我们东家来说,实在太过重大。花公子还是容我们商量一下罢。”
花信卿见东北方似有推脱之意,心下一急,脱口而出道:“东馆主,难道令嫒的病情还不足以让前辈下定决心吗?前辈何以如此推脱?”
东北方脸色一整,面上隐有怒色,叱道:“小子知道什么?!当初我们兄弟几人好不容易真正脱离武林,隐到这个藉藉无名的小地方,你当这很容易么?若是仅是我们东家之事,便是倾尽全力我东北方也不皱一下眉头,但此事另外牵涉到我的几个结义兄弟,牵一发动全身,花小子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哼哼,果然是出身官宦人家之人,看人看事,莫不高人一等。”说到最后,已经满含讥讽之意,说完就一甩袖子,转身向后院走去,明显是要送客让花信卿走人了。
花信卿那些话纯是情急之语,说出之后也知道有些不妥,但眼看东北方动怒,此事成功的希望便少了几分。他一横心,朗声道:“若东馆主不相信在下的为人,晚辈愿在东馆主面前立誓,待令嫒的病痊愈之后,晚辈便退出武林,再不理会江湖中事。”
东北方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着花信卿:“你说这话可清楚了?”
花信卿一脸坚定,道:“东馆主,自晚辈见你第一面,便一直称呼‘东馆主’,而不是‘情义三侠’,东馆主心里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晚辈虽是江湖中人,但蒙师门相顾,其实并未涉足多少真正的江湖之事,或许在江湖上有几分薄名,也基本全是他人的错爱罢了。所以论到从武林中脱身,并不如当年的‘情义三侠’那般艰难。或许也因为此,晚辈的这个决心东馆主并不看在眼中。可晚辈为年儿的情意,除此之外,晚辈并不知道还要做什么才能让东馆主相信。”
东北方目光严厉起来,注视着花信卿道:“花公子,你是苏东花家之人。花家虽然为官,世所共知所有花家人全都一诺千金。你刚刚说的话,若是日后反悔传扬出去,你整个花家都会身败名裂,你可知道?”
花信卿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牌,高高举起道:“晚辈以花家人每人均配有的独有玉牌起誓,救治年儿的心绝无别意,一旦年儿病情痊愈,花信卿必退出江湖,绝不后悔!”
东北方看了花信卿半天,又看了他手中的玉牌半天,忽地叹了口气,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冲动。”说着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