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县里人常到的,也只是山脚的庙里而已。
至于这山中,少有人迹。
东年顺着路一点一点走下去,刚刚跑时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她匆忙之间,还真跑了很长一大段山路。这样也好,至少她回去得越晚,那些人越有可能离开,她才越安全。
东年再走一会儿,迎着风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息。
血腥气息。
她心里一紧,知道大概接近刚刚的战场了。
刻意放轻脚步,东年借着路边的山石草木掩护,慢慢一点点走过去,越走闻到的血腥气便越浓。
最后,东年看到的,是一个倒在地上胸腹间中剑的男人。
血迹已经将他的大半件衣服染得通红。
玉公子花信卿。
东年一怔。
她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至少看得出花信卿无论是武功还是轻功都要比那些人高上很多,怎么现在生死不知躺在山路上的反而是他?
想起打斗时他对自己的维护,虽然知道自己最好的选择是视而不见地离开,可东年仍旧慢慢试探地走了过去,先用脚轻轻踢了踢花信卿的手,花信卿一动不动。
东年大着胆子将他手边的长剑踢走,这才略略放心地蹲下身去查看花信卿的状态。她自己身手不好,生怕等下万一花信卿醒来后迷糊之中将她当成无极宫的人给剁了,那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花信卿的鼻翼微微翕动,明显还活着。
东年松了口气。
不是死人就好。
但随即又为难起来。
她对如何治伤并不了解,手上也没有伤药。花信卿虽然还活着,但明晃晃地长剑插在他肚子上,怎么看那伤都不会轻了。
东年试了试想把长剑拔下来,想了又想还是松了手。她记得以前曾听爹无意间说过,当一个人被外物重伤入体时,在没有伤药和医者的情况下,千万不能将那外物□,不然本能活下来的人也会死掉。
正无措间,花信卿嘴里突然发出一声呻吟,紧接着,他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东年心下一紧张,向后躲了下,随手将那把被自己踢开的长剑抓起来,防备着花信卿认不出她。
花信卿的眼神倒很清明,虽然脸上看起来很痛苦:“你没事吧?”
东年听了花信卿的话,一呆。
这话,好像应该她问他才对。
肚子上插着一把长剑的人,是他不是她。
花信卿没等东年回答,只淡淡笑了笑道:“你没事就好,那些人已经走了,小姑娘快回家吧。”
东年反射性地问了句:“你怎么办?”
花信卿没说话,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拿出一个纸包和一个小药瓶。
东年看他似乎想坐起来,忙上前小心将他扶了一下。
花信卿低声道:“小姑娘……借我……靠一下。”说着上半身微靠在东年身上,从药瓶里倒了两粒药丸出来含了,随即左手握住长剑剑柄,飞快地将它从身上拔了出来,右手则立刻点了伤口旁边的几处大穴,止住了血,随即将那个纸包里的药粉全部倒在伤口上。
东年看到他的脸色发白,嘴唇也微微颤抖,明显在承受着剧痛。
她前世今世加起来受的最大的痛也不过是东北方的那十数下家法,此时看到花信卿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受过的那点痛和花信卿现在怕是没办法比。
花信卿将衣服下摆撕了几条下来,将伤处缠了,便勉强站起身子,东年忙搀扶着他起来。
花信卿低声笑笑,道:“小姑娘胆子倒大,居然……不怕血么?”
东年道:“我们这里的人虽然和你们江湖人相去甚远,但至少也都是知恩图报。你之前跟着我,将我卷进这事里,原是你的不是。但你之后全力维护我,我不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所以你现在受伤了,我若是丢下你离开,反是我不仁不义了。”
花信卿一笑,道:“小姑娘家,居然还知道什么叫做仁义么?”他虽然勉力说笑,可是声音都在微微颤抖,显是痛得不轻。
东年道:“你现在伤成这个样子,要怎么办?满身是血地回到县里怕是会把县上那些人吓着呢。要不我带你去附近的庙里养伤吧?你需要用什么药,可以写个单子给我,我给帮你抓药。”
花信卿摇摇头,道:“那些人还会回来的,我现在去县上还是去庙里,都不安全。”
东年一听他的话,心下大惊,道:“还会回来?那怎么办?”眼见花信卿身受重伤,若是将他丢下不管不是她的性子,但如果真把他带回去,这明显就是带了一个大麻烦回家,说不定会连累整个东家。
那些江湖人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花信卿低声道:“我身上带的伤药不多,不过这……附近也有我的住处。如果小姑娘不怕血,麻烦你将我扶到……我的住处,再帮我抓些伤药就好。以后的事,就不用小姑娘多管了,……这件事,小姑娘涉及太多,说不定会惹祸上身。”
东年一撇嘴道:“你现在知道我会惹祸上身了?那你跟着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若是不跟着我,也就不会把我牵进来,更不会把你连累成这样了。”
花信卿低低笑道:“小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
东年虽然心下有点怨气,但终究不可能将花信卿扔在这里不管,便照着他的指点,扶着他慢慢向山路上走去。
依花信卿所言,他的住处居然在山里。
东年扶着他走了一段路,眼见前面草长林深,进山里有些深了。她毕竟没来过这里,也有些担心起来,不由问道:“你没走错吧?真是住这里?”若不是花信卿行为侠义,此刻又深受重伤,东年还真怕他会对自己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