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卿轻轻叹了口气,道:“东姑娘……。”
东年第一次打断他的话,固执道:“花公子,你刚刚的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我们好。可是,让于我有大恩却身受重伤的你就这样扔在这里不管不顾,我自己的良心过不去,而且,我相信,我爹娘知道了也会怪我。所以,你不用再劝我,就算你觉得……觉得我不知好歹,也由得你。”说着转身就走,背影匆匆,更像是落荒而逃。
微动心东年断念
东年靠着直觉蜂的指引,安全去县里买了另外一些药材以及数日的干粮。虽然加起来大包小包份量不轻,但她这几年坚持习武,身子骨健壮了不少,拿这些东西倒也绰绰有余。
花信卿听着外面东年去而复来,看着她进来将药包和干粮都放在桌上,从渐渐又飘进来的药味也知道她定又开始在煎另一服药,心底微微有些迷惘。
东年在照顾他这个重伤之人,他知道。可像她这种人,不是更应该在知晓他的身份后离得远远的以期不会惹祸上身么?
否则,她的爹娘长辈,这些年的辛苦所为,又是为的什么?
而且,她跟自己说,她听不懂他的那些话。
若不是故意装糊涂,那只能说明,她的爹娘没将以前的很多事告诉她罢?
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平常人家的平常少女?
只是,就算她对上一辈人的事一无所知,又何必对自己固执地守着?
看到那些血,她不会后怕么?
那些寒气逼人的长剑,剑剑都不容情,真正想要她的命,她没有因此做恶梦么?
等东年进来时,花信卿再次开口道:“东姑娘。”
“嗯?”东年的声音比之前说话时要轻微,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眼睛并不看他。
“东姑娘,你不要再多掺进来罢。你买来的这些药与干粮,花某铭感五内,这些已经足够了。但江湖中事,只有江湖人才能管得。你一个少女,莫要因我而惹祸上身,若只是像你所说的想报恩的话,这两天姑娘的作法,已经足够报得了。”
东年微微垂下眼帘,不知是不是错觉,花信卿一瞬间竟觉得那长长的睫毛竟在她的脸颊上投下失望的阴影。
但她很快就又抬起眼睛,轻快地道:“公子是在担心我回家太晚罢?公子放心,我煎好这服药就回去,这些买回来的药,有内服有外敷,我已经分门别类放好了。”说着搬了个竹椅放到花信卿床边,将食水都放在上面,又道,“这样一来,公子就算身子不便,也不必多劳动了。”
花信卿盯了东年半晌,才道:“多谢姑娘。”
东年不太习惯花信卿这种有点迫人的眼光,不安地动了一下,道:“那我出去看药了,公子先休息一会儿吧,毕竟身上有伤。”说着转身就走。
花信卿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后背上,没有消失。
东年坐在药气四溢的药罐旁边,心里有些乱。
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因为王书礼的刻意接近而渐渐对他好感渐生却浑然不觉的蛮横少女,自己现在的心事,她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就因为如此,她反而更不好说出口。
花信卿的长相别说是在万县,就算是放在别的地方,相信也属于让人一眼就忘不掉的那种,她当然不认为这种男子会独独青睐上自己。
而她也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若花信卿只是外表出众的话,她顶多心里赞叹一声,不会再多为这人花一分心思。
让她心动的是昨天花信卿的以身相护以及后来的坦然相待。
那是她极少体验过的情景。
虽然在前世,整个东家的人都极疼宠她,养成了她刁蛮的个性。但这与关键时刻花信卿的以身相护不同,东家人都是她的至亲,而他,与她毫无关联。
若这片竹林是花信卿的保命之所,连他师妹都不知道,他却轻易让自己活着离开,一点为难都没有。
他不怕自己对别人泄露出去么?
更重要的是,他不怕自己万一被无极宫的人抓到,为自保而吐露此地么?
所谓保命,当然要只能自己知道才最保险。
她纵然不是武林人,对这点也知道得相当清楚。
东年坐在地上,抱着膝,看着火堆,一点一点细想心事。
她当然知道自己其实与花信卿无可能。
从无极宫那几个人的口中,她隐约知道花信卿是武林中有名的侠者,而且看他的举动,与无极宫那些人相比,不但丝毫不显粗俗,还总透着几分自然而然的优雅之态,想来身份也不会低了。
自己与他,本就是两个世界,不是么?
“虽然,虽然他暗示过自己,爹娘他们似乎与武林也有什么关系。可是,这和自己的心事并无关联。”东年无力地想着。
东北方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她虽然没学全,也知道根本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更不可能和花信卿真有什么联系。而且花信卿之所以会对她说那些奇怪的话,不过是因为点点的存在而已。
点点是味之斋老板给她的。
就算是有关系,也只是老板有关系,又能与她何干?
再说——东年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再说,直觉蜂就算真的罕见,那老板在这里的年头比她的年纪都大,虽然对她确实很好,但他平时一脸贪财样子,为人又有点窝囊,哪里像什么武林人了?
再罕见的东西,也没说不允许第二个人养,不是么?
想来想去,东年都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能与花信卿有关联,除了现在借口他伤重而来照顾他外,等他伤好离开了这里,两人就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