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是一个朱红色的油画色泽花瓶,上面插了一束白玫瑰,桌子上摆放着一块红丝绒的暗调桌布,随着铺在两侧的是两张朝着海面的沙发。
“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她正在出神,听到身后的人这样说,一转头,看到他递了她一块毛巾。他微微卷着袖子,袖子上有暗色的水渍,想必是刚刚在雨中伞下给她腾地方被雨打湿了。
她莫名地点点头。
“洗漱间有干净的浴袍,换下来的衣物,你可以等会给客房适应生,她们会拿去烘干的。”
于是他就坐在沙发上。
套房里有两个房间,佟闻漓选了一个离他的沙发上更远的房间。
温暖的水花落下来的时候,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本来只是来遵守一个约定,感谢他的帮助的,如今却莫名地上了船。
她觉得她身体的本能反应应该是怕的,但她一想到如果她用那样龌龊的心思去猜忌先生的人品,就觉得更为龌龊的是她自己。
她没法用那样的关系,去衡量他们的相处。
均码的浴袍对她来说要到脚踝,她的整个身子都被包裹住,湿着脚丫子小心翼翼地出来。
“人在门口”。他却像背后长眼睛一样,虽然一直低头处理自己的事务不曾扭头过来,却告诉出来的佟闻漓。
佟闻漓打开门,把自己的衣服递出去,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呼了口气。
她转过来,却跟已经转过来的男人碰了个照面。
外面依旧阴云密闭,如果不开窗舱的灯,里面黑的和太阳落山后的西贡一样。
他陷在沙发里,身形镇定,外面狂风大作。
“过来——”
他缓缓开口。
第11章寄居
佟闻漓知道靠近强者,就好像就是靠近夜里升起的一堆火,烤火的时候虽然觉得温暖,但还要时常保持清醒,防止那火苗烫伤你。
就比如现在,他说的话有让人没法拒绝的魔力。
她的双脚不受控制地走过去。她的发丝上还淌着水,宽大的睡袍下面什么都没有,就像她刚刚出生的时候那样,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个世界,接受所有命运给她定制的故事。
但他只是从一旁的鞋柜里拿出一双干净的棉拖鞋,递给她,“地板凉。”
他身体弯曲的时候,手臂弧度虽然没有接触的划过她面前,但那俯身弯腰的姿势把他的侧脸暴露给她。他起来的时候,她能清楚地到他的每一个五官,如果她抬手的话,她甚至还能触碰到它们各自的形状。
但那亲近很快就消失。
她穿上拖鞋,觉得温暖又柔软,就像踩在云朵上一样。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云朵也是可以拿来做鞋底的,她不由地多踩了几下,眼里新奇和满足按捺不住,一抬头,发现对面的人在看那些碎了的玫瑰花饼。
“我以为阿漓小姐是与我客气。”他学着奈婶这样叫她,似是可惜,伸手把纸盒子拿到面前。
那是约定,佟闻漓在心里重申一次,而后她看向那些鲜花饼,遗憾地说,“潮了,应该不好吃了。”
他没想到她是专程来给他送东西的,他以为她就是小姑娘心性开心了随口一说,就跟他之前遇到的一些家族子女中的小朋友一样,今天想到了这一茬,明天又说到了那一个,日日没个准数。
但到底,她不是那样有着随心所欲的环境里长大的姑娘,看她在大雨中等待,被误会了后也只会抖着身体毫不责备地说出原委,就知道承诺对她来说,是怀有十二分的敬畏才去做的事情。
“抱歉。”他于是这么说。
“没关系。”她摇摇头,而后像是主动体贴地说,“我下次可以再做的。”
于是他放弃了拯救这一份潮湿的饼,问她:
“饿吗?”
她摇摇头。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
他轻笑一声,给她铺好台阶:“我饿了,阿漓小姐能赏光陪我吃个饭吗?”
佟闻漓:“您带我上船的时候,要是也能这样请问就好了。”
他于是嘴角的笑容荡漾开来,走到茶几边上,拿起电话,夹在耳边,依旧卷着自己的衣袖,看着她说:“这是记仇了。”
*
晚餐上来,是佟闻漓不大吃得惯的西餐。
这是佟闻漓第一次和他吃饭,也是她第一次吃西餐。切开的血红牛排让她有些不适应,刀和叉子的用法也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她最后只挑了挑牛排旁边的西兰花,嚼了几口后得出一个结论,寡淡。
于是她胡乱嚼了几下,咽了下去,余光撞上面前的男人的动作里。
那不听话的刀叉到了他手上变得优雅。起落干净利落,肉筋分离清楚的程度一度让她猜测,他应该从来就用刀叉,生在那大洋彼岸,长在欧洲文化变迁的年代里。
她看出了神,那直直的眼神触碰到他抬起的眼皮。
她连忙躲开,学起他的样子,重新拿起刀叉,打算再与那盘可怖的东西纠缠一番,可自己眼前却出现了他刚刚切好的盘子。
佟闻漓抬眼。
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点红酒,没抬头地说到:“吃吧。”
那切好的牛排整整齐齐、恭恭敬敬地列在她面前,切好的牛肉纹理整齐,经过美拉德反应后透出有机物的芳香。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把凳子往里面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拿过叉子尝了一口。
那看上去还有些内心红的牛肉入口,竟然出乎意料的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