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条件虽然古怪,却不难做到,而且从之前这人动手的情况来看,斗笠人的身手显然不是常人可比,杨莲亭虽然木讷却不笨,如此机缘在眼前,傻子才会拒绝。当下他便下定决心双膝着地,行礼道:“师父在上——”
“且慢!”斗笠人却伸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摇头道:“我收下你是缘分,但却不喜欢这个师徒之名,你不必拜我为师。”
杨莲亭闻言一怔,想起父亲生平的教诲,摇头道:“天地君亲师,师为长者,礼不可废。既有师徒之实,莲亭便不可无礼。”说罢固执的磕了三个响头。
斗笠人闻言沉默片刻,道:“真不知你跟谁学的这般迂腐性子,我不喜欢,罢了,这些我慢慢教给你就是。你以后也不必唤我师父,便叫我——胜叔吧!”
“是,胜叔。”杨莲亭毕竟还只是个少年,父亲自小的教育令他略显刻板,却还是有着少年人的活泼心性。依着他的说法喊了一句后,心道这人说法还真多。这么一想,不知怎的竟觉彼此间距离更近了一步。
师徒之礼既成,斗笠人便点了点头,道:“习武重在基础,我之前看过,你根骨稳健,显然是自小做活锻炼出来的,只是基本功还是要练习。你我只有晚上能见面,自是不能耽误睡眠——这样,为师先教你一套吐纳功夫,白日里,你可借此在平日做活时锻炼基本功,一举两得,如何?”
这些杨莲亭从没接触过,自是胜叔说什么便是什么。胜叔见他同意,便招呼他在旁边伐木剩下的树墩处坐下,一面讲解一面比划,将一套精妙的功法自浅入深分析给他。
这种方式倒并非他首创,事实上百家武学当中不乏从生活悟出的,有人拟事,有人拟物,方向不同,道理却是殊途同归的。
武术一道,虽是突破自身极限强身健体,但也是要遵循自然规律的。五禽戏化自五种动物,独孤九剑讲究无招胜有招,太极来源于天地之变化,无一不是人与自然的结合,似如今胜叔将基本功的锻炼溶于杨莲亭平日所做的杂事,不过也是遵循了这个方式罢了。
只不过,能够做到这一点,将招式完美的化入生活,若非对武学有着极深的体验,本身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情,是不可能演化如此完美的。可惜杨莲亭不知道此事,自然也无从判定胜叔的武功究竟有多精妙,只是对方教什么便学什么罢而已。
如此一个教一个学,不知不觉两个时辰便过去了。杨莲亭自小受父亲熏陶,悟性不差,一晚上的进度并不慢。但他毕竟还是少年,熬夜不睡,到了申时眼皮儿已经开始打架了。
见他如此,胜叔便停了讲解,招呼他过来盘膝坐下。杨莲亭不明所以,依言走到他身边的石板上盘膝坐下,随即身后声响,竟是胜叔也一撩衣摆直接坐了下来。
他心中微惊正要回头,耳边已响起胜叔略显严肃的声音:“别动,坐好,抱元守一。”
“是。”反射性的闭上眼,只是一晚上的讲解,杨莲亭还不十分明白所谓“抱元守一”是什么意思,只觉这一闭眼困意更甚,但屁股下面凉飕飕的很不舒服,反而刺激的他清醒了几分。
忽然背后一双手掌抵了过来,胜叔又道:“收摄杂念,不许东想西想,睡着了也无妨,等下无论有什么感觉,不许说话也不许稍动,明白吗?”
“嗯。”杨莲亭应了一声,果然不再乱想,下一刻,只觉一股温热从后背透出,继而热气弥漫开来,抵消了身下的凉意,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他不由得全身放松下来,感觉到热气沿着一道有些熟悉的路线进入自己体内,一圈圈运行,新奇片刻便觉得枯燥了,继而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昏天黑地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再度醒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杨莲亭一个激灵,看到周遭的树木,忙站起身,身上原本盖着的东西顺势滑落。他伸手捞住,才看清楚那是胜叔身上的大氅。
难怪这一觉睡得不冷,他心中一暖,抬头四顾,就见不远处依旧头戴斗笠的胜叔站在一块石头上,极目远眺,不知在看些什么。
听到他站起,斗笠微动,却是胜叔转过头来,淡淡的道:“醒了?”
杨莲亭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嗫嚅道:“师父,不,胜叔……我……”
“无妨。”胜叔挥了挥手,道,“你现下内息不稳,又忙乱一夜,会累到睡着是正常的。今日便学这些,你既然醒了就回去吧!”
“那……”
“这几日你先练好基本功,三天后仍是子时,我在此处等你,白日就不必过来了。”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胜叔径自定下了再见之约,想了想又道,“若是来了,发现周遭有人,就先避一避,我会解决掉。”
嘱咐完毕,又说了几句,胜叔便催促杨莲亭下山了,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山脚,他才伸手摘下头上的斗笠,俊美的脸庞上一派柔和笑意。若是杨莲亭此时看见,定会惊呼出声:这人不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东方不败又是谁?
“莲弟啊莲弟,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从现在开始习武,在我的帮助下你的成就定不会低,这一次,你不会再觉得不如我了吧?”
他喃喃的说着,想起前世杨莲亭武功被废之后那段郁郁沉寂的日子,当初并未多想,现在却完全能够理解他的懊恼与失望了。作为一个男人,没有一个会想要躲在心爱的人背后做个被保护的胆小鬼,他当初揽权,无非也是想要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