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一件事都给黎寂交代了,让黎寂只是怔然看着她带着几分疲倦的脸,然后敛下眸子。
他其实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要交代,但是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得到交代……可是盛昭给他了。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澈,那双眸子只是那般看着他,却给了他从未得到的安全感,甚至让黎寂有些颤栗起来。
他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那双漂亮的杏眼眸中似乎饱含着波澜无惊的海洋、或是璀璨折射的凌凌波光、以及真挚又温暖的安全感。
哪怕是看一眼都像要被灼烧一样。
黎寂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他从来没得到过什么公道,也没什么人会用尊重的眼神看他——所以他素来的态度都是漫不经心、自嘲漠然一样掩饰着一如既往不会有人在意的结果。
就像他曾经漠然看着名义上的母亲喝醉了扇他一巴掌骂着,“那张脸比你爹还骚!你爹就是个贱人——你也是个小贱人。”。
他也只是踉跄着捂住脸又低着头漠然地洗衣做饭,打扫着一团糟的家。
就像是瘫软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上的伤,抬眸恍惚平静对自己身上泼水扒衣服的青春少年们充满恶意的脸,还有不断闪光的摄像头以及少年们带着恶意的嬉笑声,“快拍他裸照,谁要他抢我们沈哥的女人,这张脸真会勾引人……”
他们叽叽喳喳的话黎寂已然想不起来,反正都是差不多一样的恶意。
以及年老色衰的父亲面色痴狂的推销着他给别的女人,“这是我儿子,好看吧?第一次这个数怎么样?”
他痴狂宛若疯癫的模样黎寂也记不清楚,只是想起来有点想吐。
还有什么呢?啊,还有——
他其实是感受过为数不多的善意的,比如红哥,他当时收留了无家可归在雨里宛若流浪狗的他。
给了他一个起码能吃饱饭遮风挡雨的地方,哪怕那个地方不太光彩,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才生活讨食,充斥着男人女人嬉笑的地方。
大抵是因为他乖巧又内向,让红哥怜爱,让他做了个简单的服务生,又被很多客人关照着,看不惯自己的人偷偷把他捡的小流浪猫打死了,最后只能看到小流浪猫吐着血又挣扎着要舔自己手的样子。
黎寂受过得苦比这多多了,所以不至于只是因为被女人觊觎说了几句恶心的话而难过委屈——所以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眼泪会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而他毫无察觉,只是觉得眼眶酸涩,莫名其妙的情绪像是要把他淹没。
他觉得,自己变得这么奇怪的原因是盛昭。
因为她用那双赤诚又漂亮热烈的眸子看着他,告诉他——不会让他受委屈。
可是他受得委屈够多了,再受一点也没关系。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眼眶发酸眼泪也不自知落下,不是因为这一切的苦难痛苦,只是盛昭而已。
所以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又在恍惚中抬眸看见盛昭有些手忙脚乱地抹着他脸上的泪,轻声问着他。
“怎么突然哭了?坏人会受到惩罚的,我已经保证过了,所以不要哭了——”
可他只能躲闪着盛昭探究又关心的目光,面无表情抿着唇,眼泪继续滴滴答答的落下。
真丢脸。
最后盛昭看他哭得无声无息,面无表情,依旧是一言不发也哄不好,哀嚎一声趴在黎寂床边睡着了。
只是她的手还拉着黎寂的手,是刚刚她拉着他的手,尽了此生能说的所有软话,哄他不要哭,可是还是没有用。
无论问什么都是一言不发,捏他的脸、他的手、都是不为所动的哭着。
盛昭哄了半天没哄好,只趴在他床边,低低呢喃着,最后尾音都迷迷糊糊,“你怎么比,段景瑞,还难哄……男人的眼泪,都好多……”
然后传出均匀的呼吸。
黎寂只是在她睡着后,抬手擦了擦自己被泪水浸润的脸,又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鼻尖,又像被灼烧一般缩回。
他下巴尖上还带着一滴泪,然后滴答一声,滴在了盛昭的脸上,顺着她漂亮的面上滑下,然后落下一行泪痕。
黎寂几分恍惚,抬手将湿润的前额碎发拢到脑后,眸子恍惚朦胧看着她,唇角却不知道怎么微微勾起,随后也慢慢躺下,脸微微凑近她的头,也慢慢和她一般睡着了。
盛策寒显然听说了这事。
毕竟盛昭突然大发雷霆开始针对一向安分又素有合作的李氏集团,那天救护车还来了,吵吵闹闹,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他找段铭问清楚了,脸上的神色也是有些复杂。
他也知道他们那天在那栋别墅接吻了。
是陈朔星看热闹不嫌事大告诉他的。
盛策寒特地挑了个盛昭回公司的时间去病房找黎寂了。
黎寂本来在病房里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床头已然站了一个面生的俊朗男人。
他气质是旁人说不出来的矜贵高傲,一身高定的西服勾勒出高挺的身材,冷峻的面上也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垂眸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黎寂。
黎寂休息了半天养好了点精神,面上没有那般苍白,抬眸看着来人并不算友善,懒散地抬起眸子,唇角扯出一个轻不可闻的弧度,哑声问,“有何贵干?”
盛策寒大抵是想居高临下、嫌弃厌恶地开口对他说,‘离开我妹妹。’的
但是他已经见识过盛昭的怒火了。
他不敢。
只冷着脸,沉默片刻开口说,“摆清你自己的位置,盛昭不是你能觊觎的——你以为你这种人配接触到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