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休也是微笑作答。沈不遇在耳边低语:“那是四皇子,轺王灏宇,不用理他,他已有王妃了。”
她的一举一动皆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不由心生厌恶,一种无名状的抗拒喷涌而出。
冗长的宴会总算结束,皇帝余兴正浓,携众人去太液池吟诗赏月。
众大臣已有酣意,忘了规矩,没了分寸,一时太液池边果香酒醇,笙歌曼舞,笑声阵阵。女眷们被分至亭下,众多桃红柳绿,里面光华影香,莺声燕语。
休休从亭中走出,她急着去找大皇子劭宇。皎洁明月下,却见迎面泓宇正朝她的方向缓步走来,她微微施礼,低头从他身边走过,耳听得他迟缓而低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你——真的不愿理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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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明月几时有]
仿佛有怅然若失的流水声从休休的耳边淌徉而过,她站住了,闭上眼,清楚的感觉到他就在她的身后:“三殿下,我有什么敢不理的?”
她的双肩被他扳过去,他定定的望住她,隐忍着伤怀的眸间,黯淡而沧凉:“别这样叫我,休休。”
“初一清晨我去母妃处,我以为你会来,直到父皇派人来叫我。。。终是见不到你。”
她只觉得心湖突然汹涌,膨胀,挤的她几乎透不过气来。眼睛刹时模糊,立刻垂下了浓密的眼睫:“殿下可有事?”
月光似水,他近乎透明的影子在青砖铺道上摇曳着,声音仿佛来自空灵灵的阊阖似梦似幻:“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她的呼吸渐次急促起来,只觉得胸口被一种柔软的东西堵住,缠绵绞结不能自拔,全身无力,她被迫攥紧胸襟控制自己。他的一只手抬起她的衣袖,小手被他紧紧握住:“我想好了,我不应该怪你的,你本不姓沈,我——做的不对。”
她的唇边也噙了淡薄无奈的笑:“我只是个孤儿,无处可靠。”
他闭上眼,不住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秋月曾问她:“你知道他多少?你了解他多少?”她真的不知道。
他们站在浓密的树荫下,月影斑驳透过树叶,映着远处宫人手中的琉璃玉兔灯,像一条滑润的丝绸,穿梭流淌,起伏不息。沈不遇的耳目无处不在,如水月镜花的湖面上,沈不遇的面容浮呈在粼粼波光中,带着鬼魅得意的笑。
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发硬:“谢谢你这么说。反正我们今后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了。”
他的眸中寒光一闪,手劲加紧,声音急促道;“为什么?”
她挣开了他的手,眼睛望着前方,她的声音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天缘,空荡荡的:“我是要回去的,我的未婚夫在那。”四宝回来了,他会来接她回家的,一切都结束了。
他似乎震了一下,身子晃了晃,脸色发白,双唇禁不住的颤抖。
她再次施了礼,转身便走。他的手迅速的抓住了她的衣袖:“不要去!”她转头,他惶然的看她,慌乱无措的样子。
她的脸上浮起酸楚苦涩的笑,冷冷道:“我现在已是一介民女了,三皇子殿下。“
她撩起裙摆,飞快的往前跑着,依稀听见他后面追来的脚步声。前面有个酱色的人影摇晃而来,她急忙叫他:“大皇子!”
劭宇楞住神,想是喝多了,满脸酡红,眼睛迷醉的看着她:“是休休啊。“抬眼望见远远跟随来的泓宇,笑道:“怎么又吵架了?”
休休拉住他的衣袖,慌急急的问:“想向你打听个人,不知殿下可允许?”想是有点站不稳了,劭宇按住休休的肩膀,拍了拍;“什么允许不允许的?尽管来问。”
话音未落,泓宇已窜到他的面前,双手一推,喝声道:“放开她!”手劲稍重,毫无防备的劭宇急急的后退几步,终是稳不住,仰面跌倒在草泥地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酒醒了。因是前两天下过雨,待众人争相扶他起来,劭宇一身缎袍粘满了泥浆,不甚狼狈,他惊讶的看着泓宇,一脸怫然的问:“你——你这是干什么?”
泓宇并不言语。兄弟平时交往和睦,几乎没红过脸,刚才情急,不分青红皂白推了他,自觉理亏。劭宇本性木讷,只是赤红着眼,一时俩人僵在那里。
早有宫人禀了皇上,皇上皇后很快便赶到了。皇后一眼瞧见儿子的模样,心疼的拉住,阴骛的目光瞬间而逝,只是向皇帝哀哀道:“皇上,您也知道劭儿的脾气温和,人又老实,断不会兄弟翻脸的”
“别说了,”皇帝制止她,脸色难看,眼睛看向泓宇:“泓儿,跟父皇去翎德殿!”说完,转身就走,一大群宫人侍从随后跟上。
泓宇临走时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休休一眼,休休低头装作不见。众大臣自是不敢多语,纷纷告退,一时曲终人散。退散的人群中,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她,若有所思,清湛而邃远。
翎德殿里,皇帝脸色阴沉的坐在龙榻上,两眼定定的盯着垂头直立的儿子,虽是垂首,唇紧紧的抿着,深思的眼中透着桀骜不训。
今晚他太令他失望了,明天一大早,整个朝野怕是已遍布流言蜚语了。谁都知道大儿子敦厚戆直,这回理又在他那边他苦心为他铺设的龙位啊。
想到这里,像是有什么阻塞了他胸口的脉络,拢散到腹腔处隐隐作痛,他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手却颤抖着指向泓宇。有宫人慌忙端了药碗上来。
泓宇急忙跪坐在父皇身边。他深爱着他的父亲,自小到大从来没有看见父皇用这样的眼光看他,心中似有隐隐的痛悔在流动,他扶拍着父皇的脊背,那里嶙峋突出,父皇又瘦了!待他好容易止住咳,将镶金边的药碗递上,碗沿对着他的口。四周寂静,宫人们垂首恭立,无声的面对着这对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