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便弯腰提起裙摆,将裙摆在膝盖处系了结,一马当先往里走。
秦岐玉跟在她身后,收起自己楚楚可怜的神情,冷漠地盯视着坐在道路两边,每一个垂涎褚时英的人。
褚时英抬起袖掩住口鼻,越往里面走,气味便越不好闻,地面上随处可见排泄物,每一步都需谨慎。
“伯英,我们要在这里请账房吗?”
在险些踩到黄色粪便时,秦岐玉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这年头,识字会算数的人是少数中的少数,但凡展露才能都能被铺子重金聘去,怎么可能住在此处。
褚时英没回答他,站在一处同周边相比,要干净许多的屋子前,示意秦岐玉上前敲门,“就是这里了。”
躺在屋外草杆上的人沙哑着嗓子说:“你们是找健的?他做工去了,不在这里,若你们给我一个郑大刀,我便带你们去寻他。”
两人未理会,秦岐玉抬头敲门,刚敲一声,门就开了。
屋内的人显然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苍老至极,连背都挺不起来的老人,用浑浊泛白的眼睛盯视着秦岐玉,“健不在,你们留下名字,我会告诉他你们来找他。”
只是短短一句话,他说得都十分费力。
褚时英走到秦岐玉身边,看着老者满头白发,心酸难耐,她说:“顺叔,我们不找健,我们就是来找你的。”
老人听到她唤自己顺叔,明显怔愣了,已经,许久,许久没人这么叫他了。
他眯起眼,仔细打量褚时英,“你,你是?”
“顺叔,不如让我们进屋说。”秦岐玉跟着叫了顺叔,用身体阻拦三三两两过来盯视褚时英的人。
顺叔腿脚有些不便,慢慢挪动着步子让开了路。
门框不高,褚时英与秦岐玉低头进了屋,关上门,屋内昏暗的很,仅有从窗边透出一条缝隙照明。
再观屋内,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是对这个屋子的夸奖,地面上摆放着大大小小接水的盆,靠墙处有两张榻,很显然,有一张已经坏了,上面盖了个破门。
屋内狭小,也不分什么厨房卧房,顺叔打量了一圈,都不知该让他们坐在何处,只好烧壶水招待他们。
见墙脚堆积的柴火都要用完了,而屋内还十分寒凉,便知这点柴火都是平时舍不得用的。
褚时英连忙制止了顺叔,她道:“顺叔你便别忙了,都是一家人,用不上那些虚礼。”
曾几何时见过她跟外人这么亲近,秦岐玉打量了老者片刻,也想不出褚时英来此的目的。
顺叔身子不好,摸着榻坐下了,“我这腿脚年轻时受过冻,老了老了遇到阴天下雨,便疼得不行,实在是站不下去了,两个娃娃你们到底是谁啊?找我这个老不死的何事啊?”
褚时英蹲下身,“顺叔,我是时英啊,褚时英,那个被你和父亲褚鲜抱着举高高,骑小马的时英啊。”
说到最后,她声线不稳,带着些哭腔,“顺叔,你可还记得我?”
顺叔费劲去看褚时英,看了好半晌,“时、时英啊!你长大了,顺叔都认不得你了。”
“对,是我啊顺叔。”
褚时英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吸了吸鼻子。
顺叔是跟在二叔身边的老人,是二叔身边的副手,跟着二叔走南闯北,便是他们从赵国逃难至郑国时,顺叔都一直跟着。
二叔将全家托付给了顺叔,顺叔不负二叔期待,将他们安全带到老郑王面前,顺利得了救。
那时,二叔失踪,祖父要将她过继给二叔的时候,顺叔还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哭得泣不成声。
初到郑国,即使有老郑王照拂,一切也都很难,二叔的褚商在郑国更是没有任何根基。
是顺叔,一手让褚商在郑国扎了根,结果,桃子被褚哲摘了去,人也被赶走了,一个郑大刀都没让他拿走。
没有哪个铺子敢重新聘请顺叔,一穷二白的顺叔,就这么沦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