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木门打开,刺眼的阳光撒面,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来自新一世的温暖气息。
是太阳的味道。
好香、好暖。
暖意让她四肢百骸都舒爽起来,冲散了心中的满腔愤懑,却在这时,耳边骤然响起一道沙哑又难听的声音。
“叔英,主公有言,让叔英跪足三日反省方能出。”
褚时英缓缓睁开眸子,面前穿着短衣的仆人,一头花白的头发,正用刻了满脸风霜的严肃脸,看着自己。
他手里握着一节短棍,似是她要是不听话,就将她打回祠堂中去。
“叔英,速回!”
陌生又熟悉的称谓让褚时英恍惚了一下,嫁给郑季姜十余载,她是高高在上的郑国王后,早就没有仆人敢用家中排名叫她了。
而且排的还是“叔”字。
时下叫人排序,若是嫡子,便按照伯、仲、叔、季的顺序来,若是庶子,便是孟、仲、季。
她本是褚家家主,也就是祖父长子的嫡三女,但因祖父二子走商失踪,祖父便在她年幼之时,将她过继给了二叔。
所以,按理她不再是亲生父亲的孩子,而应该是二叔的嫡女,该叫亲生父亲为伯父,称二叔为亲父。
按照二叔家排行,她为首,当被叫伯英。
但因她贪恋家中温暖,过于渴求父母亲情,所以执意不让别人称呼她为伯英,一直让仆人们按照叔英叫她,仿佛这样叫,她就没有被过继出去,她就还是父母亲的孩子。
眼球酸胀,褚时英沉默半晌轻笑了一声。
原以为多年过后,她早就忘了幼年酸楚,却原来,自己还觉得委屈吗?
不管是不是被过继了,她在家中都是被忽略的那个,上有嫡兄被父亲信赖,下有娇妹被众人宠爱,她总是不被人看见。
好吃的,她是最后吃的;好玩的,她是最后玩的;就连当年逃难时,她也是最先被抛弃的,或者不如说,他们逃难将她忘记了。
若不是褚丽周大哭闹着找姐姐,都没有人发现,还有小小褚时英没有上牛车。
祖父知道此事后,一向清隽的人大发雷霆,在找到她后,便抱着她将自己过继给了二叔。
可年幼的她,不知道祖父是心疼她,只觉得天都塌了,哭嚎着不要离开父母身边,甚至还对祖父有所埋怨。
怨他擅自做主将她过继给二叔,怨他让自己成了孤儿。
想到祖父,想到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褚时英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出不来。
她上一世,总是被至亲至爱之人伤害,亲生父亲家族大过天,秦国来袭时,城门被轻易破开有他一功。
本该由她继承的二叔产业,也被他吞了个干净。
更何况,他总觉得自己给他丢人,时不时就将她关进祠堂反省,这次也不知又哪里惹到了他,被关了。
而她一直爱护的亲生妹妹,挑逗自己的夫君郑季姜,故意在她面前上演恩爱。
至于母亲,总是会偏疼她的兄弟,又因多年连续生产毁了身体,在她尚且年幼时就亡故了。
没有人心疼她,除了祖父。
所以,这样的亲缘,她到底为何执着至此。
“呵。”她轻嗤,她褚时英不要了!
从此,她是二叔家的伯英,是祖父的孙女,再不是亲生父亲的女儿。
她上前一步,凤眸挑起,艳丽四射,她呵斥眼前仆人道:“跪下!不知礼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