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刚刚来到西京基地两月,对她这位有污点的救世主怀有恶意和怀疑的人远远比对她怀有善意的人多。没过多久,楼下再次人声鼎沸起来,喧嚷的口号声在楼上也依旧清晰可闻。
江归荑眉宇间隐有冷意。
覃吟轻声说:“前门已经被围堵地水泄不通了,但研究院还有一个后门可供出入,那个后面很少有人知道,我刚才看了一眼,没看见有人守在那里,你可以从后门出去……”
江归荑眼神清明,神色冷静:“不,我必须露面。”
覃吟不可置信道:“你疯了?你现在出去,那些人的眼神和谩骂就能把你脱下一层皮!”
江归荑的神情难以形容,她的目光扫过楼下的每一张面孔,每一个愤怒的表情,轻声道:“可是,只有我亲自露面,才有可能解决问题。”
“那我陪你……”覃吟脱口而出道。
然而,在她的视线里,江归荑只是摇了摇头,那个摇头无比坚定,止住了她欲追上去的步伐。
……
基地研究院的大门开了。
正在喊着口号的民众刚要往里面冲,就望见眼前的一幕,止住了脚下差点冲刺进去的步伐。
二十岁左右的姑娘面容秀丽优美,头发乌黑茂密,皮肤在幽黑眼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莹白,身材娇小苗条,脊背挺直如同一根永不弯曲的弦,正神色平静地望着所有人。
她的眼中,
有一种与她的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冷静。
嘈杂的人群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但是仅仅过了几秒,他们就意识到了江归荑的真实身份,此起彼伏的质问声渐起:
“美国当初把待研究的变异种分成了几个样本,交由了其余四个国家的研究团队进行研究,你父亲是这个项目的全权负责人,你知道什么?”
“为什么污染会从华夏华清路开始?你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他是不是重启了这个实验?你有没有参与这个实验?你来到西京基地以后,研究出来的东西是不是都是和联合政府一唱一和?这些事情你早就知情对不对?”
……
无数的恶意无数的质疑如黑色潮水般一股脑地向她涌来,如果是一个心态脆弱的人站在这里,可能已经崩溃到哭出来了。
所有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她,所有的目光中都是不信任和怀疑,江归荑悍然迎上这些不友善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道:“第一,我在来到西京基地之前已经失忆了,我对我父亲所做的任何事都没有印象。”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人群中的质问声再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谁信?”
“不愿意负责就说自己失忆?这样的借口我也会找!”
……
江归荑扫了一眼人群中的这些人,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的是,大多数人的外露皮肤上都带有明显或不明显的变异特征。
江归荑平静道:
“既然联合政府的秘密已经被揭穿,五国联合研究变异种的过去也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我是否失忆、是否承认对真相的挖掘来说已经影响不大了。而你们一定要我承认父亲的参与以及间接证明众生畸变因我父亲而起,只是想要让我顺理成章地赎罪,对吗?”
江归荑澄澈平静的瞳孔中映出了面前抗议者们瞬间慌乱闪躲的眼神。
“那又怎么样?那么多的人,因为你们这个实验而死,因你父亲的劳什子行为而死,你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江归荑低头笑了几声,没有人能看清她被长长眼睫挡住的神色。
不满的声音响起:“你笑什么?”
“我没有骗你们,我即使能够降低人类的异化值,但这是有频率限制的,没有人能够无休止地承受无时无刻的污染攻击,包括我,如果我接连不断承受了太多的污染,那么我也会变成变异种。”
“很简单的道理,你们难道不知道涸泽而渔吗?”
人群中安静了几秒钟,半晌有人反驳道:“可是你每次治疗后都要休息那么长的时间,按照你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什么时候人类才能摆脱众生畸变?”
江归荑摇了摇头,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众生畸变必须从源头处解决,我的能力仅仅能够用于救火,在延长人类变成变异种的时长的基础上,我们必须弄明白那场流星雨和那颗陨石的由来,才有
可能真正解决众生畸变。”
面前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渐渐地,他们开始小声讨论,但暂时没有人再次对江归荑提出质疑。
耳边的声音仍旧嘈杂,但江归荑的视线中出现了某种东西,这让她的眼睛微微亮了。
她并没有回到研究院内,而是逆着人群,往远离研究院的方向快步走去。
包围她的人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为她让出了一条通道,目视着她越走越远。
可能是所有人都认为江归荑方才的陈述合情合理,因此,没有人反驳她,也没有人阻拦她。
直到,他们顺着江归荑前往的方向看去,发现一架客机正在西京基地机场上空,预备降落。
与此同时,秦粒拿着大喇叭呼喊的声音震耳欲聋:
“都别围在这里了!传单都拿走,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世界还没毁灭呢,物种还没灭绝呢,人类犯不着先起内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