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知道,厂区环境是很重要的。
她继续说:“在找工程队重新刷漆,划线,做标识,归类,铺路种树,重修食堂,可是钱啊,没有钱,要是你家愿意投钱……”
但林颂也只是随便说说,她知道是不可能的。
周其均这个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描述他,但她听说过一些事,比如说,他爸在董事会叫他滚出去,后来,他就出来找工作了,比如说,他跑步,打球,健身,不像其他人那样,是出于爱好,他就只是为了健康。
周其均问道:“工程队是你找的么?”
“不是,我爸,因为他觉得我会被骗。”
“也不是被骗,施工里本身就会有很多问题,你父亲他应该比较懂这个。”
周其均顿了顿,又说:“如果船厂接待外国客户,福利设施比较少的话,就把环境卫生安全做好,尤其是6S标准,之前希腊客户去正荣参观,很喜欢一个有纹身的员工,因为觉得有个性。”
“还有呢?”林颂问。
车子平稳地前进,周其均语速平缓:“对客户来说,工厂大小并非最重要的,船的质量、售后服务、合作态度、管理模式,对未来发展的期望,更重要。”
周其均似乎很轻地笑了下:“你父亲在榕城造船界有几个传说。”
“啊?”
“你知道郑总为什么那么讨厌你父亲吗?”
林颂听见周其均慢条斯理道:“不仅仅是因为沙滩船。十年前,你父亲带了个新加坡船东去正荣,只说参观学习,他利用郑总的好心,骗船东说,他在正荣也有股份,因为正荣的规模大,设备好,船东很满意,就在你父亲那下单了,把郑总气得不轻,后来正荣的管理就更严格了。”
“当年福兴食堂还没建好的时候,福兴厂外有一条美食巷,你父亲跟客户说,那是福兴的食堂。”
“你父亲还跟包工头租过一天的工人,拉人头撑场面,为了表演给客户看。”
林颂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静静地笑起来。
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但跟船的质量没有直接的关系,她就是觉得好笑,她伊爸的歪脑筋真的很灵活,哪里有空子,哪里他就能钻进去,做业务全靠他一张嘴。
又因为怕死,所以他永远不会真的去触碰法律的高压线。
林颂靠在椅背上,偏头看着周其均的侧脸:“所以,这也是你之前不看好福兴的理由吗?”
恶毒的周律师面色不变:“那倒不是,是觉得你不行。”
讨厌。
林颂不想理他了。
后半车程林颂一直在想,她是像她爸,还是像她妈,最可怕的是都不像,她知道自己很擅长模仿观察,说得好听是学习能力强,说得难听就是虚伪。
她跟她爸的关系并不好,但这么多年,又好像很好,她能跟她讨厌的人相处得很好,她有时候也看不懂自己,没有关系,她只要快乐就行。
车子距离林颂家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下来了,这是船厂以前的职工楼,也就是喻宁的家。
周其均早就在手机上打了车,车子很快就要到了。
林颂说:“等你的车来。”
其实两人都隐隐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折腾,又为什么在这时,放任着林颂握住他的手。
却谁都没有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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