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婉怔怔听了,这些话却全然进不了她的心。她只知道,爸爸是打定主意送她去国外了,她要跟锦哥哥分开了。
这个念头像是草在心里疯一样地长,日日夜夜让她不能安心。她拼命地求妈妈让她出门看看锦生,可是一向温和的妈妈却板着脸不松口。
她完全绝望了,只能去求沈阿姨:“阿姨,你放我出去,我看看他就好,我不会跑远的,不会出这个小区大门的,阿姨,你帮帮我,跟他说一句话,我知道你可以的。”
她求了好几天,后来沈阿姨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得松口:“好吧,等先生太太出门了,我把你放出来,你去找林少爷。我这几天跟他说说。”
于是,那一夜,她等在了梧桐树下,八九点的光景,爸爸妈妈以为她睡了,她拿了沈阿姨给的钥匙,偷偷溜出后门,在树下,等着他。
可是他没有来,那一夜,她彻夜等着,固执地看着那盏昏黄的灯一直亮着。沈阿姨不会骗人的,可是他为什么不来?不告诉她以后该怎么办?
等待,一直等到月西斜,等到天上淅沥沥下起雨来,她站在雨中,固执地看着那一盏灯。
那一夜过后,她就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断,说胡话。爸爸妈妈叫来家庭医生给她输液挂瓶。她就像离开水里的鱼,吃力地呼吸着这不属于她世界的空气。
昏昏沉沉,她醒了再睡,睡了再醒。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噩梦,醒来就什么都好好的。
直到有一天半夜,她口渴起床,因为几日在床上昏睡,浑身没有力气,只能勉强扶着墙走出房门。
经过爸爸妈妈的房间,意外的,他们竟然没有睡,房门虚掩着,也许是因为天气热所以开门通风透气。她停下脚步,里面有说话声出来,压抑的,带着惊恐。
“立城,你怎么能这样?我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在始作俑者,以后锦生知道了怎么办?他那个孩子虽然和气,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不是好欺负的。”是妈妈的声音。
她呆呆站在门外,像着了魔一样听着里面的声音。
“阿芷,这不能怪我,唉,我也没办法,他捏着我们顾氏的把柄呢,我不得不对不起林大哥了。”是爸爸含了自责惶惶的声音。
轰地一声,世界仿佛坍塌了。她无力地靠着墙滑下,坐在冰冷的地上,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像无孔不入的水银,她终于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刚才打了个电话叫妈妈过来看爸爸。之后,她像逃一样逃出了那栋大厦。
c城最贵的写字楼,十五层到二十二层全部都是顾氏集团的地盘。可是谁知道,她的爸爸,c城商界赫赫有名的顾立城竟然是个背叛兄弟保全自己的小人。
没人知道,在那八年前的那一个夏夜,她的心经受了怎么样的痛苦。挚爱的爸爸,疼着她,哄着她,把她当成最娇宠的公主的爸爸,竟然是个卑鄙的人。而那个受害者,竟然是她的锦哥哥。她爱的锦哥哥。
这个秘密是毒,每夜每夜,她都痛得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就看见林伯父浑身是血地要掐死她和她一家三口,还有总是微笑的锦哥哥,他冷冷地站着,看着她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漂亮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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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迟了。汗……
正文那年的白月光(3)
狰狞的事实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记闷棍,打得她回不了神。所有对父母的不解与愤怒通通化成压抑的悲愤,可偏偏找不到任何发泄的缺口。她只能在躲在自己的房里像鸵鸟一样闭门不出。
过不不久,银行将林家的别墅卖了抵债,一夜之间,他仿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消失一般。过了半个月,她才知道,原来他去了美国投奔他的姑姑姑父。
他走了。就这么轻易地离开她。他的离开让爸爸妈妈放松了对自己的软禁。当她鼓起勇气怔怔地站在那座空了的房子。不敢相信,他就这么一走了之。
是梦吧。梦醒了,他就会回来,再没有这一切可怕的事情。她努力地掐着自己的胳臂,直到一块块淤青,事实却是告诉自己这不是梦,林锦生走了。
她的锦哥哥坐上飞机,飞离这片罪恶的城市,飞向大陆的彼岸,离开了她。
……
“安妮!”身后被人一拍,她茫然回头,对上杰米大大的笑容。那么温暖的笑意,这个欧洲男人总能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存在美好。
“哦,是杰米。怎么找到我的?”她勉强收回混乱的思绪,对他笑了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是否还有刚才泪流满面的狼狈痕迹。
杰米冲外面指了指,外面刚好一抹白色的车影一拐而过,很熟悉,包括那驾驶座上的那个人。
“他,载我出来找你。都快把c城兜遍了。安妮,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让人觉得心疼。”杰米的德语说得飞快,像以前一样顺手搭在她的肩上,慢慢向前走。她这才发现,竟是离开了那片商业区,到了c城的中心广场。广场上人群三三两两,天气很好,许多人都在这边散步,或坐在石凳上晒太阳,绿草坪还泛着翠绿。秋光不错,可她的心境却像寒冬一样。着实不应该。
“谢谢。”顾夏婉低头道谢,心中不是不感激的。杰米是个善良的人,在英国求学期间,他帮了她不少忙,刚开始,她对他存着戒心,过了许久才明白他对她的善意,是不求回报,单纯的欣赏与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