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闭关太久,沈丹熹渐渐开始真的担心,来找他的次数变得越发频繁,在门外徘徊不去,询问道:“漆饮光,你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你再不出来我可要闯进去了?”
漆饮光被逼迫得无法再自闭下去,他终于认命地接受了自己长不出鲜艳羽毛的事实,不再拔羽,而是将她带来的花和果子收集起来,碾碎成汁,涂染在新长出的羽毛上,才肯出门。
那时正值昆仑的晚春,三山上下遍生繁花,像蝴蝶和蜜蜂这样的小东西更是成群结队。
漆饮光出来不到一刻钟,便招引了一群又一群的蝴蝶和蜜蜂,跟随它们而来的还有昆仑神女。
沈丹熹用手挥开蜜蜂和蝴蝶,一脸惊喜地凑到他面前,大松了口气,“你总算出来了。”
她说着话音一顿,蹙了眉心,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他,漆饮光在她的目光中,紧张地心跳快蹦出了嗓子眼。
良久过后,她似乎没看出他的变化,只是越发近地凑到他颈项边,一边嗅闻一边说道:“漆饮光,你闷在屋子里这么久,就是把自己泡进果桨花粉里了,身上为什么这么甜?难怪这么招蜂引蝶。”
沈丹熹伸手要去摸他的头发,漆饮光瞳孔猛缩,飞身往后退开,惊慌失措地逃掉了。
这之后,他想了别的办法,每天夜里偷偷摸摸地跑进山里,逮着那些羽毛艳丽的灵禽,将它们的羽毛薅下来,固定在自己的羽毛根上。
这样做的后果是,群鸟不敢反抗他的剥削,便委委屈屈地去找了它们的神女殿下告状,于是沈丹熹带着一大群秃了尾巴的灵禽打上门来。
沈丹熹气愤道:“漆饮光,我知道你们鸟嫉妒心强,喜欢比美,见不得比自己羽毛更加艳丽的,但你也该适可而止,我昆仑满山的鸟,都要被你拔秃了!”
漆饮光一刹那慌了神,以为自己的隐秘曝光,他在鸟群叽叽喳喳的控诉声中,涨红了面皮,恼羞成怒地冷哼道:“谁嫉妒它们了,它们身上的杂毛还比不上本少主一根头发丝,我不过是看它们羽毛太丑了,才帮着修理修理。”
沈丹熹在群鸟的哭泣声中,向他下了战书,“好,明日午时朗月台,若是你赢了,我昆仑的鸟任由你修理,若是我赢了,就请少主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羽毛到底有多漂亮,才敢这么大言不惭!”
漆饮光险些要被她气晕过去,他要是打得赢沈丹熹,他早就在昆仑横着走了!
在这种权威和尊严濒临崩溃的重压之下,漆饮光一夜顿悟,修炼出雀火,学会了五色神光。
神光裹覆在羽毛上,能将每一根细小的羽绒都染上绚丽的色泽,比任何一只鸟的尾羽都要好看。
第二日的对战,漆饮光毫无疑问地输了,当他认赌服输地抖开自己裹覆着五色神光的尾羽时,他清楚地看到神女殿下缓慢睁大的眼眸。
她的瞳仁亦被他身上弥漫的妖气映照成了一片绚丽的幽蓝色,神情之间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欣赏。
朗月台下聒噪的群鸟都闭了嘴。
漆饮光至今都还记得,她走来他身边时的神情,那般着迷,轻轻抚摸着他的羽毛,毫不吝啬地夸赞,“你确实很漂亮,让我都心生嫉妒了。”
漆饮光被她抚摸得晕晕乎乎,稀里糊涂地被拔掉了一根尾羽才反应过来。
从那之后,他每一次看见沈丹熹把玩他那支尾羽,他都会格外紧张,想尽了办法加固上面的妖气。
一直到现在,他都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却不曾想,原来她早就见过了他的真身羽毛。
五色神光从他身上褪去,便像是褪尽了浑身华丽的衣冠,将他丑陋的真身赤条条地暴露在她的眼中,漆饮光完全放弃了反抗,就这么闭着眼躺在软榻上,透出一股生无可恋的颓丧。
要不是他动弹不了,他甚至想将软榻啄个洞,把头埋进去。
他紧闭着眼,不愿去面对当下的处境,其他的感官却紧绷到了极致。
漆饮光能感觉到身上之人拂来面上的呼吸,沈丹熹放下了他的头发,冰凉的发丝落在脸上,从脸颊滑落,紧接着她的指尖便跟随着滑落的发丝抚上他的眉,然后一点点往下,停在他颤动不停的睫毛上。
“为什么要遮掩?你现在的样子明明也很好看,像雪一样干净。”沈丹熹不解道。
比起他乌发浓颜的样子,现在的漆饮光有种剔透的美丽,像昆仑山巅上纯净的冰雪,皮肤底下透出的红,便像是雪下压着的桃花瓣。
桃花和雪是无法同时出现的,但在他身上却可以。
沈丹熹不知他们鸟的心理,不理解他为何会因为这样美丽的原身而自卑,但她并不勉强他,想了想,说道:“当然,如果你当真如此介意我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我可以闭上眼睛,等你重新用妖气染上颜色?”
她说完之后,许久都没有了动静,只有轻柔的呼吸一下一下拂来他脸上。
漆饮光终于忍不住抬眸,近距离看到了她紧闭的双眼,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两道月牙状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