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古怪的香气却是从锅里发出来的。
叶向晚随手递了两个杮子给他,道:“还要等一会儿,若是饿了,先吃几个杮子垫垫罢,这是额外买的。”
她虽然是他的厨娘,但从不以下人自居,也不口称“奴婢”一类,白衣人倒也从没有叫他改过口。
他伸手接了,张口便吃。
不多会儿,几个杮子下了肚,但他腹中不但没有饱的感觉,反而被那香气勾得更加饥饿起来。
叶向晚将白衣人推了出去,道:“等下便可吃了,公子去外面等着罢。”
白衣人无奈,只得坐在外面。
不多时,就见到叶向晚果真端了个大托盘出来,盘上放着两碗白白的米饭,还有一大盘菜。
刚一端进来,白衣人就闻得香气扑鼻,不由得大声叫好,凑到了桌边细看。
只见那盘中的菜是一个个半个拳头大小的丸子,丸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异香扑鼻。丸子上浇着深色浓稠的汤汁,带些金黄,又带着微红,旁边衬着几颗香菜,互相映衬,再配上那股香气,着实让人按捺不住。就连白衣人这种自忖品过天下诸多美食之人,仍旧忍不住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到嘴里。
叶向晚坐到另一边,拿过一碗米饭,也夹了一个肉丸放在碗中,慢慢吃着。
白衣人品了一下,却只吃出那丸子肉香浓郁,膏腴嫩滑,居然感觉不出是什么肉,不由得心下又惊又喜,忍不住急急咽了下去,便伸筷去夹另一个。
“这到底是什么菜?”白衣人一下将饭菜消灭了大半,只觉得腹部鼓鼓的再也撑不下任何东西,这才不舍地放下筷子,问道。
叶向晚抿嘴一笑,道:“狮子头嘛。公子看起来也是家世富贵之人,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白衣人摇头道:“看模样确实是狮子头,但味道却和我以前吃过的大不相同,而且这肉味……多变得很,一会儿觉得是这种,但再嚼几下,细品一会儿,却又觉得应该是另一种。一种菜还能吃出多种味道,着实让人惊讶。”
叶向晚眯眼笑道:“这就是配料的好处了。如果只用一种单独的肉馅,做出来的狮子头自然只有一种味道。但如果事先分别加工过几种肉料,让它们都有各自的风味,最后再混合在一起做成丸子,这时候每个丸子便都有独立的肉香又有混合在一起的浓香,若不是真正对吃食有讲究的人是很难分辨得出来的。”
白衣人见叶向晚这样说,便不再费神去想,道:“有你这样的厨娘在,我只知道日后顿顿美食便可。就算公子我不精于此道,却也知道口福不浅。”
叶向晚笑了笑,没说话,将桌上的碗筷都撤了。到厨房时,她留心看了一眼,见自己特意留在厨房中的那两个杮子和两个狮子头全都消失了,不由得偷偷一笑:成了!
白衣人在客店订了两间房,叶向晚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
入夜,叶向晚细听隔壁的声音,从后半夜起便听到那边不时传来轻轻的走动声以及门开关的声音,知道已经得计,心中大为欢喜。
这样勉强捱过一个晚上,叶向晚眼见天色发白,自己悄悄起来洗漱了,便回房间拿起提前收拾好的小包裹,打算离开客店。
没想到一开门,门外居然站着白衣人。
他这一晚上明显没怎么睡过,精神委顿,脸色微黄,初见时的那种风雅清俊大打几番折扣。
一看到叶向晚臂上的包裹,白衣人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开口道:“我原本只是怀疑,现在看来,果然是你做了手脚。”说着伸手向她抓来。
叶向晚一见到白衣人,心下一沉,已经暗暗防备,现在见他出手,她忙向后闪,退到窗边,翻身跃了出去。
若是放在平时,叶向晚轻功再好,他自忖也能擒到她。但他跑了一晚上的茅厕,早就腰酸腿软,现在哪还有力气追人?
“小丫头,你不担心你弟弟妹妹了么?”白衣人咬牙切齿地道。
叶向晚拉开了与白衣人的距离,这才回头一笑,明艳如春晓之花:“与公子相处这段时间,虽然公子一直不肯以姓名相告,但向晚感觉得到公子是个言出必诺的君子,怎么会做这种以别人家人相胁的下作事情?”她明晃晃的高帽一送出去,白衣人虽然心下着恼,却也有些佩服这个明眸皓齿又做得一手好饭的小丫头反应甚是机变。
看来,他之前一直因为她年纪稚小而小瞧了她。
“你不怕阿福捉你回来?”白衣人又道。阿福便是另一个仆人。
叶向晚一笑:“公子,阿福怕是昨天晚上也不好过呢。你就不要勉强他了吧?连你这样的高手都受不了,他又怎么熬得住?”
白衣人心知这次叶向晚定会逃脱,也无可奈何,索性一挥扇子故作风雅道:“既然你一定要离开,那便放过你。不过你要告诉,为什么你没事?昨天的饭菜我们一同吃的,若菜有不妥,我当即便能觉察。”
叶向晚嘻嘻一笑:“公子,昨儿您不是还问过那狮子头的材料吗?向晚告诉了公子那狮子头的做法,却没细说那多种肉的名字。其中一种本是蟹肉。公子千万要记得,蟹肉与杮子同吃,肚子一定会难受的。”说完笑着施轻功离开了。
白衣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叶向晚离开的身影。开始他只想让她在身边当个厨娘,自己享受一下她的美食外加看看这个美人儿养养眼,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叶向晚要比他想像中有趣得多。
忽然,他眉头一皱,脸色大变,转身又向茅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