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青面上不豫,转头看向那间紧闭的屋子。犹豫地道:“李公公,侯爷真的是如此吩咐的吗?末将看侯爷不是这等……”
正要往下说,李靖才慌忙捂住他的嘴,四处看看才忙轻喝道:“咱家可不是乱说的,侯爷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咱家可是从小就跟随侯爷的,若是连侯爷这点心思都体会不出,咱家也不要混了。再说,这大半年了,侯爷一个人,苏将军,你也是男人,这个……你也知道的。”
苏颜青默默立在一边不语,俊朗的轮廓在明灭的灯火下变得飘忽不定。欧阳箬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直觉上却清晰的告诉她,他们二人说的是与她有关系。
欧阳箬十指紧扣住门,紧抿嘴唇。她又能如何?
如今她只是一只笼中的鸟雀,生死都不再由她。惨淡苍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衣上,竟无端让人觉得冰冷入髓。
李靖才又低低跟苏颜青说了一阵,他才犹豫地点了点头,转头缓缓向着欧阳箬关着的屋子走去。
欧阳箬看着他俊颜上带着不忍,一步一步走到门前,他身上的轻甲在月下泛出冰冷的寒光,直刺入她的眼里,刺得她心中一片冰凉。
一步,两步……
终于,他立在她门前,“吱哑”一声。
门打开了。
苏颜青打开门,只见一个女子立在门边,素白的衣裳被月色一浸染,竟有淡淡光华流泻而出。她的面庞隐在阴影下,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只觉得她悄然而立,身姿赢弱,楚楚可怜的风韵摄人心神。
“姑娘,请随本将军换个位置。”苏颜青咬咬牙道。
那女子不答,转身进屋抱出一个熟睡的孩子。苏颜青见状,若箭般挺拔的身子晃了晃。他在做什么?他是在把一个母亲推进火坑。他顿时觉得脸上似火般烧起来,直恨不得往自己面上扇几个耳光。
“走吧。”那女子淡淡道,听不出一丝哀怨。
苏颜青额上渗出豆大的汗,该死的,他宁可去攻一座城池也不愿意面对如此境地。两人一时面面相对,默然而立。
李靖才见状奇怪,忙上前轻喝道:“做什么呆住了,快走吧。”他看向欧阳箬怀中的孩子,只得改口道:“这孩子是废国帝姬吧。等等派个宫女来看着,你快随我们走吧。”
欧阳箬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妾身可以随两位大人走,可是大人一定要答应妾身保我孩子。”夜色下,她双眼泪光迷离,灿若星子。苏颜青看得一阵心动神驰,竟一时呆住了。
李靖才在一边不耐烦道:“女人就是麻烦,她是废国帝姬,没侯爷的命令谁也动不了。好了,咱家会派人把她带到废国华国公那边的。”说着扯着苏颜青就示意他快派人来。
欧阳箬无奈,知道此时由不得她,只得抱着帝姬跟随守卫一同走。苏颜青一句不吭,埋头快步走到前面。
奢华的华国宫殿,雕梁画栋,曲廊宛转,没有那摄人心魄的威严,却是江南的秀美之风居多。但是在月色的笼罩之下,却似一座阴森的大坟墓。
欧阳箬抱紧熟睡的帝姬,心中惶恐不安,面上却是强自镇定。她听到守卫的几个闲聊,后宫女眷们统统都被集中到了皇后的宫中“永华殿”里去了。是什么竟让她比别人特别?为何她会偏偏单独囚禁?
难道是乾元殿前的那一望吗?
欧阳箬心中胡思乱想,却不想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李靖才一挥手,在侍卫耳边附耳几句,就上来一个宫女,将帝姬接了过去。
欧阳箬只觉得心如刀绞,万分不舍,凌湘虽不是她亲生,但遭此大变,她却视若自己的孩儿。略一犹豫,转头见李靖才满面不耐烦,只得咬咬牙递了过去。
夜色中侍卫的甲胄铁剑森冷吓人,重重的楼阁在夜色里张牙舞爪,似鬼魅丑怪。欧阳箬抬头一看面前的殿门,不由倒吸口气——“凌云轩”!
夜乱(四)
“凌云轩”是华帝平日最爱的休憩之所。里面不消说宝器琳琅满目,就是廊回曲折,假山水池便是集华国园林工匠之大成。华帝喜风雅之物,平日从全国搜罗来的奇珍异宝大多放于此,又自诩自己有凌云之志,遂把此处更名为“凌云”。平日欧阳箬往来此处也不少,只是从没有像今日这般紧张不安。
华国已灭,如今谁有能力,谁又有资格住进此处?
欧阳箬心念飞快转动,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而她又是为何而来?为谁而来?
她猛地扭过头去,见宫灯下苏颜青清俊的面庞带着一丝丝懊悔不忍,宫灯被夜间的风吹得明灭不定,他的面容终于再也看不清楚。
欧阳箬只觉得心里咯哒一声,似乎心被摔成了千万瓣,尖锐的绝望还未淹没她,有一双手猛地扭着她的手,飞快地把她的双手捆上,推着她向前走去。
“咚”地一声,她被锁在了“凌云轩”中的“碧月阁”。嘴也被堵上了厚厚的棉布,四肢被捆着蒙在了床上。
昔日曾被誉为行若柳拂风,坐若闲庭花照水的华国第一美人,此刻形象全无,被捆得像个粽子一般。
欧阳箬只觉的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方才凄切的绝望全被无奈惊恐覆盖住。若她猜得不错,她定是被当成暖床的工具献给了那个什么侯爷。
漫天漫眼的绯红色鲛绡帐轻轻薄薄地支在床四边,外面罩着月牙白的杭缎,墙上挂着几幅的华国名家的工笔仕女图,几个娇俏可人的仕女正嬉笑着扑着蝴蝶,面色如春。还有那多宝格旁几案上羊脂玉做的美人瓢……满室的旖旎暧昧之色,让她觉得一口气从胸口闷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