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有孩子在放声大哭。
她不安地挣了挣,是谁家的孩子在哭,难道是凌玉么。
难道是凌玉么?她的凌玉回来了么?回来了么?不要回来,不要回来,这不是华国,千万不要回来……她开始挣扎,她好不容易把凌玉送出去,不能再让她回来。
这是地狱,这是分明就是地狱……
宛蕙正抱了凌湘立在床边,见她动了动,在她耳边低声悲泣道:“夫人,你别吓奴婢,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是您不能这么折磨自个。您快醒过来,您若不醒来,凌湘小姐要去依靠谁呢?您还有凌玉流落在外,生死不明。”
欧阳箬终于睁开眼睛,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眼前是一片朦胧,凌湘正趴在她身上,大哭着。
她动了动干枯的嘴唇,终于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睡着。在这虎狼之地,她不可以再逃避。即使让她出卖灵魂,出卖所有,她都要保着眼前这群跟着她一路从华地而来的人。
“姑姑,我睡了多久……”欧阳箬艰难地开口道,喉咙干涩疼痛。浑身发热。
“一天一夜了。佛主保佑,夫人终于醒了。”宛蕙又惊又喜。
欧阳箬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凌湘,凌湘得了安慰,哭声渐渐小了,拉着她的头发,伊呀着:“母妃……姨母……抱抱……”
欧阳箬眼中的泪更凶更急地落下。应该说,佛主保佑,她身边还有牵挂,能让她一路走下去。
“夫人,德轩……”宛蕙忽然擦了擦眼睛欲言又止地道。
欧阳箬收了眼泪,疑惑地看着她。宛蕙想了想,咬了牙道:“他也是罪该万死,说不该说的话,如今他正跪在门外呢,跪了一天一夜……”
欧阳箬一惊,挣扎地起身道:“快……快叫……叫他起来。”说着,又无力地倒在床上。
宛蕙忙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宛蕙又转了进来,满面无奈:“夫人……他不起来,他说要跪到夫人大好了才起来,鸣莺这丫头劝他不起来也要陪着他跪呢。两个人真的是……”
欧阳箬怒道:“混帐!咳咳!快,……扶我出去。”宛蕙只好扶了她起身,给她披了一件黑狐裘披风,又叫了另外的丫鬟进来一同扶着欧阳箬出了门。
欧阳箬只觉得脚下虚浮,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她咬着牙忍着,几乎是挂在宛蕙身上。出了房门,看见德轩满面冷汗,面色苍白如雪,只咬着牙跪在大门边。
“你!你!你给我起来!”欧阳箬怒道,苍白的面上显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潮。“咳咳!你若不想两条腿废掉,就立刻给我起来。”
德轩干裂的双唇蠕动了下,抬起脸,面上苍白如雪,冷汗淋漓:“夫人,奴婢不该说那些话,让你发了病……”他正待要说什么,欧阳箬早已气极:“你们都是死人么?快把他扶起来!”
几个丫鬟忙把他架了起来。欧阳箬看了看一边还跪着的鸣莺更是气上加气:“枉费我觉得你人机灵,看来也是个榆木疙瘩,他跪你也跪。腿废了怎么办?咳咳,我还没死呢,你们跪死人呢,等到哪天我死了,你们再跪也不晚……”
鸣莺一听忙起了身,又急又委屈:“夫人,他死活就要跪,奴婢也是没办法了呀。”
欧阳箬捶了捶胸口,顺了顺气,瞪她一眼:“没办法不会想办法么?他如今这腿也伤了,你去好好照料他,要打要罚得等身子好了再说。”说完,头又是一阵眩晕,忙叫宛蕙扶了她进屋子。
德轩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没在了层层帘幕之后,张了张口,却是一字也说不出来。
病愁春(二)
“哦?病了?怎么地这般不经吓。”楚妃听得张嬷嬷的禀告,微微冷笑,放下手中的荷塘夏景青花茶盏,接过身后大丫鬟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道。
亭子前一派春光明媚,花园中的花都冒出了花骨朵了。看着就是一阵神清气爽。
“回王妃,听大夫说是水土不服,着了凉……”张嬷嬷小心地回道,扶着她缓缓步下亭子走向花园中。
“哦?不过看她样子,昨天倒是规规矩矩,不像是个狐猸子。比起那些女人可顺眼多了。”楚妃漫不经心地伏下身子,摸摸几丛将开未开的牡丹。
楚地盛产牡丹,她也极爱牡丹,不但因为牡丹漂亮,更因为牡丹是花中之王,富贵美丽。
“王妃说得极是,听说,她是华地大家出身的,想来争宠媚主的事她还不敢。”张嬷嬷得道。
“哼,嬷嬷得了她什么好处,竟替她说起话来了。本妃怎么听说她以前是伺候那个华国公的人呢,宫里头出来的人,再怎么大家出身,也都是一副毒肠子。嬷嬷以后可要注意点了。”楚妃回头冷冷看了张嬷嬷一眼,张嬷嬷额头就沁出了冷汗。
这个女主人她可从来不敢小看。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是看她一副柔弱样子,王妃还没给她个下马威呢,她就先病倒了,想来也是个弱身子的主。”张嬷嬷换上笑脸,满脸皱纹撑出一朵菊花。
楚妃满意地微微一笑:“也是。她也就是个残花败柳,能让侯爷看上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了,看来不足为虑。再说,她孤身一人离国离乡,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倒是徐氏这女人,哼……”
张嬷嬷连连点头:“那七夫人生病这事?……”
楚妃漫不经心地道:“派人送点补品,传个话就行了。”她摸了摸手中的牡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