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他的房间第一次来了客人,许是偶尔在窗外扔一把坚果的缘故,一只灰喜鹊跑进来躲雨,安于柬看着跳动的小家伙,用手捏了捏刚才在饭桌上绷紧的脸部肌肉,露出了笑,他伸出食指,学着纪录片驯鸟员的动作,希望羽毛拢起的小家伙能停留在他手上,灰喜鹊歪了歪头,蹦起来看了眼,飞到了安于柬的枕头上梳理羽毛。
安于柬便坐在地板上,和它保持距离。片刻后,雨停了,灰喜鹊头也不回地飞了出去。
并非巧合,窗台的坚果能够替他挽留住这只通人性的小家伙,让他无聊的生活有了丝乐趣,他开始期待每日的见面,直到一天下午,他发现窗边落下了一根带血的羽毛,门边还有墨水状的血迹,安于柬想起深夜里猫叫,直觉告诉他受伤的鸟应该还在家中。家里没有其他人,在寻遍了一楼的各个角落后,安于柬鼓起勇气踏上了二楼的阶梯。书房还有其他的四个房间都没能寻到踪迹,只剩下最后一个房间,祝青霄的房间。
安于柬深吸一口气,拧开了把手。迫使自己不要东张西望,但房间里的气息很快充斥了他的鼻腔,让他不禁看向了别除,气味干净而又特殊神秘,让安于柬想起清明雨后,潮湿的樟木混上庙里供奉的香烛的气味,却又很快被打断,那只受伤的灰喜鹊发出可怜的声响,安于柬用干净的衣服把它包了起来,正准备出去,一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东西,安于柬的心也狠狠砸在了地上。
他飞快地捡起,是一个相框,万幸没有摔碎,安于柬将它拾起放回原处,还小心擦去了上面覆盖的指纹。
居然是一只三色花纹的小狗。
安于柬不敢多留便关上门出去。他替灰喜鹊处理了伤口,又在房间里偷偷养了几天才放飞,放飞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
这只小狗,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吴叔他们说过。但他大概清楚它的地位,安于柬以为祝青霄摆在桌前的应该会是他那位难产离世的母亲。
怀孕四个月时,在安嘉荷的劝说下,祝云非松口,把安于柬送去了寄宿学校。离开前一天,安于柬准备碰碰运气,离开院子,去外面看一看那只灰喜鹊。却碰上了回家的祝青霄,安于柬站在鹅卵石路上,看着草地上的一人一狗。
那只金毛,安于柬也见过,邻居家养的,十分亲人。此刻正仰躺着,露着肚皮,对着祝青霄傻笑。祝青霄还没发现他,安于柬走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偷看,本以为祝青霄会对撒娇的金毛无动于衷,却没想,祝青霄竟蹲下身去,揉着金毛柔软的肚皮,虽然也只是敷衍的两下,很快就起身。
安于柬想,祝青霄果然是个很绝情的人。
金毛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能在它面前如此矜持淡定的人,翻身站起,绕着祝青霄的脚边转,用两只宽大的前爪拍他的小腿,见祝青霄没有动作,又再次躺下,露出肚皮。
“坐。”
安于柬瞪大了眼,金毛居然真的乖乖听话,吐着舌头,坐得板正。
“goodboy”祝青霄抱臂面对金毛,给予适当的肯定。
金毛憨憨地乖坐着,等着祝青霄的下一步指令,祝青霄却逐渐往后退,金毛按捺不住想要扑向祝青霄。
“no。”又是一声指令。
金毛呜呜叫了两声,安于柬听着像烧开了水壶发出的声音,居然真的控制住了自己。五分钟后,祝青霄才招手,金毛猛地扑了过来,祝青霄也承受住了蛮力,用力摸了摸金毛的脑袋,露出了笑。
安于柬藏在灌木后,眼前的场景带来了不小的震撼,他第一次知晓祝青霄会有其他表情,也会笑,同时,他也几乎能够确定,祝青霄对自己和安嘉荷的漠视是发自内心的、不屑遮掩的厌恶,他也确定,这样的厌恶也会延续到那个尚未出身的孩子身上。而这个孩子注定会加重天平的一端,发生倾斜,安于柬努力寻找的那一点将不复存在。
可,安于柬想到了令一种可能,他所有的假设都建立在他是局内人的基础上,倘若他置身局外,这样复杂的关系也许也会因为血缘这张无形的大网而维系,到达诡异的平衡态。
他本就不属于祝家,不属于这里。
他早该意识到,自己不是无关紧要的存在,祝云非的漠视早已暗示了他的多余。而对于安嘉荷,他早已成了拖累她的包袱,那个孩子会取代他,成为她有力的筹码,让她在祝家站稳,稳赢不输。
脱离的想法生根发芽,安于柬如此庆幸,他很快可以离开。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两章仍是是回忆部分,后面节奏会快起来,大家可以注意一下下细节。更新的话可能还是得跟着榜单走,有时间我会加更,一是最近三次元忙,二是确实也遇到困难,写文有点卡(大纲全,大家可以放心),我还是想尽力写好每一章,文笔不好,也请大家多担待,目前无法肯定完结字数,大概15-20万字,感谢评论和收藏的小伙伴支持,谢谢大家!
秘密
安于柬并没能因此解脱。
寄宿生活带来复杂的人际关系,他不得不更加小心。流言比想象中凶猛,即便极力隐瞒身份,谣言无孔不入,很快传遍了学校。安于柬莫名被贴上了“鸠占鹊巢”的标签,百口莫辩,大多数人只愿意相信他们所相信的,其他人则置身事外,安于柬深陷自证的漩涡,无力抵抗。
不是没有想过求助,在察觉危险前,他也曾在深夜拨通安嘉荷的电话,除了仅有的两三句寒暄,剩下的只有关于那个将要出生的孩子的聊不完的话,安嘉荷告诉他,通过特殊手段,她提前得知了孩子的性别,是个男孩,安于柬靠在收费电话亭的玻璃上,紧攥着手里的听筒,无法说出违心的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