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吗?”
“能和霸王将?军共饮美酒,是小?冠的?荣幸。”
沈胜沉默地为她也倒了?一碗。
“从哪里说起呢?几十年前的?事,我已很久没有想起过了?。现在说起来,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样。”
沈胜握着酒碗边缘,眼神变得迷离而悠远,半晌没有说话。
昏黄的?油灯忽明忽暗,摇曳躲闪的?光源,在沈胜的?脸上投下了?斑驳的?阴影,加重了?他脸上的?惘然。
“我听说,你现在就住在曾经的?沈府。”他缓缓地说道。
“没错,宰相将?沈府赐给了?我。不过你放心,我并未改动什么?,你大婚时候的?东院,也纹丝未动。”
“改也就改了?,人都没了?,还在乎那些死物吗?”
沈胜的?声音中透着无尽落寞,烛光幽幽,仿佛他的?灵魂也随着这烛光在颤抖。
“我还记得,那天的?红灯笼,从南大街,一直蔓延到沈府……我骑在马上,还想,好像是一片梅花海……”
“那天晚上,我招待完宾客,已经半醉。待我回?到婚房,我以为,她会坐在床上等我,等我用玉如意,挑开?她的?红罩头,我会见到最美丽的?她……等着我的?,却?是我的?下属,乌琪。”
“四十四年前,我被任命为定远将?军,跟随征夷大军一起出征。那时的?我,年轻气盛,不懂藏拙,立下赫赫功劳,有了?霸王将?军之名。彼时朝中有两派争吵不休,一派主?战,认为应当把三蛮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一派主?和,被称为绥靖派,认为应将?三蛮的?主?力迁至关内与汉人为邻,教化他们的?子孙后代。我便是主?和派的?一员,在我的?影响下,当时的?征夷大将?军也导向了?主?和一派。”
“最终,世祖决定采纳主?和派的?意见,迁移三蛮,鼓励他们与汉人通婚,汉化。”
沈胜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于是,五十三万三蛮入关,其中一名叫乌琪的?处月人吸引了?我的?注意,他忠厚温和,哪怕是垂髫的?汉人小?儿独自一人朝他投掷石子,他也毫不还手,其他汉人的?异样目光,更不必说。每有三蛮闹事,其中都没有他的?身影,他甚至还在一次三蛮对我的?刺杀中,舍生忘死来护。那一次,乌琪胸口中箭,险些命丧当场。”
“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也为了?给其他三蛮一个好的?榜样,我将?乌琪提拔为贴身护卫,全然信任着他——”
“谁知……一切只?是他的?卧薪尝胆。”
沈胜的?讲述由平静渐到激昂,他难掩痛苦,握着酒碗的?右手止不住颤抖,好像随着讲述,他重回?到四十年前,又置身在红灯笼如海的?那一夜。
“他从青州城我赐给他的?宅邸里面,联合其他有反心的?三蛮,挖了?一条地道,直通沈府。”沈胜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悔恨,“我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已经挟持茉娘,匕首就抵在茉娘的?喉咙上……”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恍若隔世,那只?是蒙骗他人的?谎言。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每一夜,每一夜,茉娘的?泪水都在他眼前流淌。
然而,那一晚的?真实情况却?是,茉娘从头至尾都没有落泪,她只?*??是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否则,也无法坚持等他一个生死难料的?人这么?多年。
在他的?厉声呵斥下,他的?亲卫队队长?发?现了?事情不对,带兵包围了?整个东院主?卧,数名神射手准备就绪,等他一声令下便可取乌琪性命。
乌琪并不慌张,他知道此次必是有去无回?。
他操着始终洗不去异族口音的?蹩脚京话,挑衅地划破了?茉娘脖子上娇嫩的?皮肤。
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刀尖流下。
乌琪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他自断一腿。
一个将?军的?腿,甚至比他的?手还要重要。他没了?一只?手,仍可以单手握剑,单手杀敌,可若他只?剩下一只?脚,他要如何在战场上自处?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