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之中的追问声和叹气声并未传来。
白素贞诧异抬头一看。
便见鲁达正自顾自的张罗晾晒着院中草药,不时还像模像样的学着白素贞的样子,捻捏药草,或切或磨,将之装柜入斗。
鲁达随口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甚乱不乱!谁叫洒家不喜,那就打杀了去,如果打不赢,等等能打赢了再打!”
“哪这么多弯弯绕绕!”
白素贞闻言,稍稍有些失神,摇头轻笑,
“官人所言极是,倒是亲身目光短浅了。不过——”
白素贞转而说道:“相公你修行的是旁门左道,日后若是遇到其他修行者,那些名门正派的也就罢了,但若是遇到同类,切忌不可轻信。”
鲁达停下手中动作,有些奇怪:“那些牛鼻子老道,不是最喜欢斩妖除魔吗?怎么反而无需戒备他们了?”
“非也。”
白素贞摇了摇头:“但凡修行正法真解,志在长生的修士,资质、心性、跟脚缺一不可,这样的人,反而不会轻易陷入非此即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偏执中。”
“毕竟法有旁门,人无左道,只要你本性纯良,并未干伤天害理之事,别人也懒得理你,还不如赏雪观云来得畅快。”
“反而是为成大道,不择手段的旁门左道,会互相为难,掠夺他人造化……毕竟面对正道修士,他们大多打不过,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听到这,鲁达倒是反应过来了。
好家伙,这些旁门左道,这不就是欺软怕硬,狗咬狗吗?
不对,洒家好像也是旁门左道……
鲁达知道,这是白素贞在给自己传授修行界的常识。
他虽可通过香火,观想道章,通晓修行之法。
但对这些需要师门,言传身教,以身作则的‘常识’,反而极为匮乏。
幸好,有白娘子啊……
鲁达有些感慨。
咕噜噜……
突然,一炉药罐煮沸了,猛地溅射出滚烫的水星子,落在白素贞的足背上。
他本白净娇嫩的皮肤,立刻就烫红了,宛若大片冬日腊梅,朵朵盛开。
白素贞还想强忍痛苦,不愿鲁达担忧。
但鲁达却有些心疼的拉过白素贞,接连脱去红绣鞋,打水为其冲洗。
“娘子!此刻没有外人在,不如施法蹈火,免得伤了自己啊!”
白素贞固执的摇摇头:“不可,煮药形如炼丹,心诚则灵。我居深山时,用法力炼丹;居凡尘瓦舍时,用心血诚意煮药,这样才能冥冥之中获得医圣的保佑。”
好吧,原来修仙之人,也很玄学,信仙佛啊!
鲁达有些无奈,突然想起一件事。
“娘子日后行医,最好不要免费义诊了,交代病理时点到即止,交代利害关系即可,无需细无巨细。”
凉水冲过足背,灼烫感顿消。
白素贞任由鲁达摸着自己的脚腕,疑惑道,
“相公,这是为何?”
鲁达眼底掠过一丝精明,肃声道,
“也就是如今保和堂名声不显,四周百姓不知娘子有药到病除的手段。”
“等日后声名鹊起,病者如潮来,娘子你继续免费义诊,不出一月,这保和堂就垮了,若是取消免费义诊……斗米恩升米仇,不曾占便宜的病患,定会辱骂于你。”
“更不消说,娘子你温文尔雅,若不摆出点威严,岂不是任何一个病人,都能拉扯你半天,问东问西?还怎么跟旁人治病?”
白素贞久居深山,一心修行,只是心思单纯,并非愚笨。
此刻立刻明悟过来。
她立刻将脚从水盆中抽出,神情庄正,执半师礼,朝鲁达作揖,
“多谢相公开悟,只言片语便传授做人的道理,在妾身眼中,不亚于领悟一桩法门!”
“娘子客气,我们本为一体,互为道侣,这也是应当的。”
鲁达见状,连忙搀起白素贞。
何为道侣?
这个人要懂‘道’,甚至‘道行’要比你深。
这里的道,即是求仙道,也是人间道。
这样你在什么‘关’,什么境界都能看出来,不该叫你的时候不叫你,不该动你的时候不动你,需要在门口推你一把的时候,会轻伸柔荑。
互相陪伴,齐力成仙,这才是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