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这些都可以忽略。
可以肯定的是,魏站长依然是人类。那么,她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纪令闻不知道,也没空去想。
那个异形生物如同在享受一场自助盛宴,有求生欲强的还在跑,没跑掉的,则被口水腐蚀接着被其用脚掌铲起,不由分说地送入位于腹部的巨口之中,像台搅拌机器顷刻渣都不剩。场面既血腥又恶心。
目睹同伴一个个消失,其他人也没了保持认知的觉悟,肉眼可见地癫狂。
小孩子不能看这些。
但出乎意料的是纪思源一没哭二没闹,反而站在纪令闻身边,乖巧得不像话。
纪令闻捂住纪思源的眼睛,正要抱起他进入安全出口,却见不远处的拐角,笨重怪物跌跌撞撞地奔来,那双瘆人的眼珠滴溜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番茄帽上。
嘴里咕咕哝哝:“嘿,葒色?我可寔囍喛葒飝阊。鈌錠了,就选这个……”
纪令闻不确定这东西的攻击点,只能通过方位来判断,它很可能要对纪思源下手。
等等。
番茄是红色的。
纪令闻默了下,猛地反应过来。这种时候、这种状况,能让它放弃唾手可得的‘食物’,转而耗费精力更换目标……
下一秒,来自游骋一声呼喊,更是验证了她的设想。
“赶快把帽子扔了!”
红色会让它们感到亢奋,也是伪人最喜欢的颜色。
只可惜,现在分析出这点,似乎太迟了。
纪令闻盯着连滚带爬极度兴奋的颠倒怪物,将纪思源塞给游骋抱着,突然说她要去给这东西点颜色瞧瞧。
问询赶来的游骋喉结无声地滚了滚,没说话。
郑嘉树第一反应就是她疯了,可转念又想也不是全无可能。待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跟在纪令闻身后一步步迈进颠倒怪物。
相比纪令闻的松弛,郑嘉树表现得实在太过僵硬。他不知道纪令闻要怎么做,只能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高度集中自己的所有精神,力求做出最快反应。
颠倒怪物看着站定在它面前的纪令闻,露出诡笑:“没问题,没问题。”
谈不上多瘦,血管凸起的脖颈看着惹眼又纤细。在颠倒怪物被番茄帽吸引的同时,纪令闻仰头,毫不掩饰地打量它的脸,脸型崎岖,五官错乱,还是独眼。就拿身高说没什么优势。
颠倒怪物说:“你有什么颜色拿出来。”
纪令闻只字不语,面不改色地眨睫,随后迅速弯腰,抓起脚下砂石挥撒开来。右手紧扣那颠倒怪物的大嘴,左手臂与手腕同时发力,食指中指并拢,沾满砂石的手指直驱颠倒怪物的眼珠。
游骋没错过纪令闻的动作,愣怔之后唇边稍稍凹陷一个不明显的括弧。
整个过程发生得太突然,站在纪令闻身后的郑嘉树被吓了一激灵,本能想要伸出援手,但当他定睛细看时,颠倒怪物已经流出了血泪。
确实是给它颜色瞧了。
纪令闻借郑嘉树的力倒退了好几步,站稳的瞬间,颠倒怪物从痛苦的状态恢复过来,随着一声尖锐的爆喝,颠倒怪物胡乱地扑腾着双脚,眼球震颤:“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颠倒怪物绝望嘶吼,颠覆的器官再次变异轮换,脚指甲不停揉搓自己的眼睛,然而刚撒进去的粗粝砂石仿佛跟它作对,越抠搓磨损得越严重。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
别急,这还只是个开端。颠倒怪物尖叫着抠出眼球还没停下来,直接冲到墙边,用力撞击自己的脑袋。就像是在做最后的整复杂,又像是它的肢体失去控制,盲目且愤然地将自己整个脑袋撞得血肉模糊。
钢筋刺透骨肉的声音,盖过了先前的所有尖叫,每一声都重重砸进旁观者的心房。
这个过程既不算短暂,也不算过分漫长。直到那副躯体的骨架彻底暴露并被击碎,腹部露出的脸已完全无法辨认,只剩一堆粘连的黏膜组织,那双脚才停歇。
面部被鲜血浸润,只留下一张阴森大嘴的颠倒怪物抽搐两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回到警示牌范围内,还顺便带走了空地上的残骸,嘴巴咧开,断断续续地说:“红色,我讨厌……红色……”
鲜血伴随着言语不断喷涌而出,然而,所说的话却如同无意义的噪音,无人能听懂。
其余人的注意力全在纪令闻身上。
很难想象她是个新人,既靠得住,也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现在看来实力惊人,同事里的郑嘉树对她倒是颇有好感。
说不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孩,有深度。
只不过让他跟纪令闻搭话,又是另外一个程度了。纪令闻是游骋表妹,他什么还没做,就领到了一记眼刀。
对于这一点,纪令闻自己没察觉。
思绪更迭,心口忽然一抽,炙热感从指尖迅速扩散全身,原本充沛的体力尽数消失,她警觉到情况不妙,但体力透支前熟悉的被操控感已经袭了上来。
然而没会儿功夫就被游骋拽着衣领,跟拎小鸡似的,硬是把她提溜到了安全地带。
她抑制不住地浑身战栗。
在纪令闻开口之前,游骋微微眯了眯眼,分不清是提醒还是什么,丢下一句:“那就是我猜对了。”
听见游骋的话,纪令闻正巧看见郑嘉树快把避嫌写在脸了,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差不多。”
同事们劫后余生,看到清理者跟看到救世主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事后自然免不了要接受心理疏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