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心一开始不知二人瓜葛,只当是个寻常客人,引了陈五娘坐下,“今日的菌菇正好,不知客人尝一尝吃菌子炒面筋?若是不喜还有瓠瓜炒面筋。”
陈五娘望着小院里的林涵空,淡淡道,“他们吃什么,也给我上一份就是了。”
“实在不好意思,他们吃得已经没有了。我推荐的,您要是不喜欢,可以瞧瞧墙上的菜牌,咱们的点心也是不错的。”沈兰心已然反应过来了,陈五娘看林涵的眼神,哪里是看陌生人的。
美人相轻,更何况是喜欢同一个男人的美人。
沈兰心瞧得出来,难道陈五娘瞧不出来?她坐下没有半刻,林涵空已经担心得要坐不住了,一双眼只落在这老板娘身上。
俏丽苗条,还年轻。
果然对林涵空的胃口。
她淡淡道,“随意上些吃食就行。”
林黛玉托着腮,为着长辈的爱恨情深浅浅地叹了口气,他们可真复杂,不知道江湛在京城里怎么样了,也不来封信。
看她赶明儿还理他不理。
既然随便上一点,那就是杂菌炒面筋,菌汤豆腐,再上一碗白米饭,配两碟子糕点也就是了。
除了面筋要下锅炒,其他都是现成的。
林涵见她厨房和店面来回的跑,不由道,“你说我给她找两个下人怎么样?”
林黛玉想到江湛,还是丧丧地托着腮,怼他道,“我觉得不怎么样,你不如把她娶回家,找一屋子的下人给她。”
“嘿,你这不孝女,我都说了你父亲不答应。”
“嗯嗯,您特别孝顺,我父亲说不答应你不娶。其实就算我父亲答应,沈老板也未必答应。”林黛玉垂着眼,嘴里却没放过他,“我已经和沈老板谈好了,咱们的新店就开在落英巷子,也是桥旁,那里两岸遍植桃花,说不得还能给沈老板招些桃花来。”
林涵是怼回去也怼不过,起身一甩袖子道,“你不是想知道么?吃完了就随我回去,我说与你听。”
这张嘴真真是要了人命。
“坐下,急什么,我再喝完汤。”林黛玉终于高兴挪动了,瞟了他一眼,“我的嘴要人命,难道陈五娘的嘴是客气的?你一气之下走了,倒叫沈老板受委屈。”
“我现在怀疑你是灵隐寺外头那玲珑石投胎托生的,一肚子的心眼儿。”林涵只得又坐下了,“你这样的女儿给我,我多半活不过三年。”
林黛玉凉凉道,“我十个月就能开口,许是你一年都活不到。”
老话都说贵人语迟,林黛玉却不是,她说话比旁人早,念书也别旁人早,仿佛天生就开了窍的。
就这么大点地方,有些个动静都清楚得很,沈兰心一面炒了面筋叫露珠端过去,一面又给林黛玉添了碗桃花杏酪,“我用的是血糯米,出来的杏酪果然是色若桃花,吃了就莫要不高兴了。”
杏仁锤成,去渣加糯米粉熬煮,除了杏仁独特的香气,口感也如同酥酪,入口即化。1
林黛玉叹道,“崔护说桃花依旧笑春风,这桃花杏酪便如佳人含笑。”
林涵都快发毛了,就盼着这丫头赶紧地吃别说话了。
不想沈兰心笑道,“明白明白,咱们这新酒楼必定卖上这桃花杏酪,这里头可真真有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二人相视一笑,林黛玉又道,“沈老板既下了决心,不妨早些停业,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大厨,招了人来跟你学也是行的。我听说扬州瘦马中第二等的,便是要学烹饪的,到时候也是一桩妙事。”
沈兰心会意,“她们学的都是些富贵人家的精致菜,到时候菜美人更美,噱头可是不错的。”
林涵:……她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还未等两人说完生意经,前头闹起来了,不是陈五娘,却是她隔壁桌的公子哥。
那位公子冲着沈兰心来,隔三差五就订些点心,吃顿素菜,只是他和薛蟠是一类的人物,沈兰心哪里能往眼里放。
今儿个这位公子哥又来吃饭,打眼没瞧见沈兰心,一转头,嘿,这小娘子怎么在后院伺候男人吃饭呢。
难免心情就不大好,只是知道沈兰心泼辣,不敢多说什么,闷闷地点完了菜,再往右一点头,嘿,这姑娘可有点分量,一时嘴贱,拿陈五娘做了消遣,“哟,今日是把兰心桥的石墩子搬来了?”
陈五娘自矜身份,只是冷冰冰看他一眼。
公子哥反倒更来劲了,“对不住,原来是个大姐姐,你这挡着光了,我刚才没瞧见。”
陈五娘是能吃亏的人么,她讥讽道,“年轻轻就瞎了,着实可怜,一会儿我问沈老板买个碗,你拿去讨饭用罢。”
“你个胖女人居然敢骂我?”
“难道只许你拿我说嘴,不许别人还嘴?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陈五娘从不以自己的身形为自卑,但是旁人羞辱她,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她身边的护卫在门口候着,见状进来询问,“大人,可是除了什么事?”
“去问问这位少爷是哪家的,家中可有人做官。”陈五娘不是什么把人摁在水里就解气的小姑娘,“问清楚了来回我。”
公子哥许是真的没带眼珠子出来,还跟着横,“怎么?问清楚了好知道怎么讨好我?别做梦了,你这样猪一样的……”
林黛玉扬声打断他,“来者皆是客,你要是不想当客人也可以。来人,把他丢水里去清醒清醒。”
她却是个喜欢把人摁水里解气的小姑娘。
陈五娘知道她少年才高,但仅有的了解也只是从前林涵空以及自己的小侄女说起,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不想林黛玉还有这样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