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虽然都觉得跟一具干尸一起赶路挺瘆人的,但也都表示理解——虽然我们干的都是些违法缺德事,盗人陵墓偷人钱财,但我们也觉得死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阴暗角落里实在是太惨了,更何况顺子他爹也同样只是个无辜的向导。
胖子最后又是留恋又是贪婪地看了金光闪闪的明器堆一眼,深情地给了它们一个飞吻,咬咬牙,率先迈出了玉门。才一出墓室,他就“咦”了一声,喊我们赶紧出去。
看到甬道墙壁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就往吴邪身后缩了一步:原本墙壁上绘着的朱砂壁画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个有着巨大脑袋的人的影子!
吴邪也感觉到了我的紧张,他腾出手来捏了捏我的手心:“别怕,有我在。还有,你不觉得这情形很是眼熟吗,别忘了这里的设计者和建造者是谁。”他信心满满地一笑,跟叶成他们几个解释了当初我们在海底墓推敲出来的“电梯”原理。最后他建议我们既然不知道原先的墓道何时才能转回来,不妨先走一走这条新的墓道,看看有没有别的发现。
“恐惧来源于无知,汪藏海这老狐狸终于也有失算的时候,他大概不会想到在自己的墓里设计的那些阻挠盗墓者的机关反而成了破解此处谜题的关键。”他如是说。
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二十年前的那支考古队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而且他们也进过汪藏海的海底墓,如果这里布置真与海底墓中如出一辙他们没道理会被困死在这里啊?
半个小时后,我内心的不安变成了现实——我们在墓道的尽头发现了一扇与我们刚才走出那扇一模一样的玉门,玉门的下面同样有个被炸出的洞,玉门内的墓室里同样堆置着多如市场上大白菜的金银珠宝,而明器堆里依然蜷缩着五具干尸。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是……走回了原地?”胖子惊呼起来,旋即他非常嫌弃地看了顺子和他背上的干尸一眼,说道,“顺子啊,跟你爹说说,别玩儿我们啊!”
吴邪赶忙拉住了想跟他对呛的顺子,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不是那么自然,透着一丝紧张和烦躁:“都别贫了!那条墓道明明就是笔直的,没有岔路没有弯道,我们这里有六个人,如果走了回头路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发现……”他长叹一口气,“再走一遍吧。所有人都别说话了,集中注意力注意脚下。”
再走一遍,我们依然回到了那扇玉门前。
再走第二遍,我们觉得方才那些令人狂热到甚至足以丧失神智的金色是如此的刺眼。
再走第三遍,我们脸上的表情不比那几具干尸的神色好多少。
除了绝望,依然是绝望。
“再走!”吴邪狠狠地一圈砸在玉门上,咬牙切齿地说。
“小三爷!你冷静点!不能再走了!那条墓道不可能回来了!”见吴邪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潘子终于在他完全崩溃之前喊了一嗓子,终于让他即将崩断的神经恢复了常态。旋即,他稍微放轻了些语调,扫了精疲力竭的我们几个一眼,劝阻道,“大家都累了,先休整会儿吧。”
我的各项机能刚刚恢复正常,所以我可以算是整个队伍中身体素质最差的那个,这才走了几个来回我就已经有些负荷不了了,却又不敢跟他们说——我不想拖累他们变成他们的负担,更不想让吴邪重复体会短暂希望后的失望,暂时让他们还以为我是那只经久耐-操的粽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既然此时有潘子帮我提出来了,我也乐得轻松一会儿,于是也拍拍吴邪的肩,勉励挤出一丝嬉笑半是玩笑半是撒娇地说:“是啊,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吴邪你先别急嘛~”
可吴邪却大力挥开了我的手,愤怒地冲我吼道:“你不会死你当然不着急!”
这句话把我整个人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吴邪在吼完这句话的瞬间似乎也后悔了,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愧疚。最后,他眼睑一垂,闷声说:“抱歉,我……我情绪太激动了。那句混账话你当我没说。”说完,他不敢看我,甚至都不敢回应叶成的那句“你有病啊把气撒在女人身上算什么”,自己找了个角落颓唐地坐下来,把头深深地埋在手臂与膝盖圈成的世界中。
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一下子却不知所措的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半晌,我才愣愣地说:“吴邪……其实我也是会死的。”
“都不用刀枪,都不用妖魔鬼怪,你一句无心的话就能让我满身伤痕甚至是死掉。”
良久,我听见他说:“那有没有话能让你‘痊愈’或‘复活’的咒语?”
我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尝试一下。”
“对不起。”
“短期之内我不想听见这句话。”
“那……我爱你?”
“一点诚意都听不出来。”
他又沉默了片刻,最后抓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紧扣,看着我说:“有部电影……里面的男主角是个绝世好男人,他说过的台词我一直记着,想着也许哪天可以跟我女朋友说——我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欺负你,不骂你,相信你,你开心的时候我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会哄着你开心。”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凶你,包括我自己。”
“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为了未来那个想要宠你一辈子的人,原谅此时此刻尚未来得及改变、不够完美、口不择言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