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错?”
文意先忽然蹲下来,伸手探了探张知疑的额头,疑惑道:“也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张知疑无言以对,文意先的手很凉,大夏天的,覆在额头上很舒服。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自己想看到的反应,文意先知道张知疑没理解他的意思,耐心地解释道:“我没听你堂姐的话,害你喝醉了。宿醉的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凌晨刚起来的时候有点口渴头痛恶心……”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张知疑止住话头,刚刚说的都是醉酒给他带来的不良影响,进一步就得追责到喝酒的事上了,于是他绕过这个话题,“可是酒是我自己想喝的,你只是递给我了而已……”
文意先静静看着他,等着他说完。
他坐的椅子冰凉,医院里人来人往,脚步声和低分贝的杂乱交谈声交织在一起,难闻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入眼尽是洁净的白色,还有文意先眼里渺小的他。
他突然沉默了。
医院药房提醒取药的机械女声响起,文意先直起身,微笑着伸手揉了揉张知疑的头:“在这等着我。”
这种感觉又来了。张知疑望着文意先的背影。他再熟悉不过的,来自年长者的关怀,他难以理解的论调。
【作者有话说】:培根的四大假象:
种族假象,指人性的缺陷。
洞穴假象,是个体差别造成的缺陷。
市场假象,指语言交往中产生的误解。
剧场假象,各种哲学理论造成的错误。
教学
宿醉的头疼是好了好几天了,暗恋的头疼一直都没好。张知疑看着文意先像他爸一样跑上跑下给他取号拿药,又看着他靠着墙好像在发呆。回到学校连上课都不点自己名了——准确来说,是不点名了。
失去了特色的点名提问环节,文意先授课的速度飞快,有些同学和他建议,说速度太快了有点吃不消,一周还没过去,他已经连着讲完了三章了。
文意先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们,但自己觉得为难。因为接下来他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去国外开,得花一周左右的时间。再不赶进度的话,欠的课会导致一本书教不完,期中考试他教的班均分挺高的,划重点之后大家都有去记就会考得过。同时他还以为大家不喜欢点名环节,跳过了也好,除此之外,他认为教学速度其实是正常的。
结果某个班的学委嚷嚷着让张知疑代课。
文意先仍然笑着,故作沉思了一会儿,说:“也不是不行,那你们记得多问问他,最好把他难倒了。”
“保证完成任务。”学生们应下了,把罪恶的魔爪伸向了一无所知还在看书思考的张知疑。
于是下一周的西方哲学史课程,张知疑顶着张闻忻的名头代课,张闻忻本人坐在底下掏出手机对着讲台上就是一顿拍,然后把照片顺手发到微信里某个叫“快乐一家人”的群聊里。
张知疑虽然也不是没经历过大场面,但大学里头站在讲台上讲课这种他是真没经历过,有点紧张地调整麦克风,脸上保持尴尬的微笑。厚重的书放在讲台桌上,张知疑攥紧衣角打开了文意先的ppt。
在学着文意先带着同学们划完重点之后,ppt切换到了一张白屏,中间是一行字:请张知疑同学自由发挥。
张知疑一整个尬住。然后脑内疯狂回想文意先讲课的流程,先顺着章节的概括句讲讲大概,然后切回开篇的重点粗略地讲人物生平,偶尔穿插一些趣事,然后详细讲重点内容的由来……
嗯,他应该可以做到的。
“张老师,你怎么不抽人提问呀?”底下某班学委问到。
张知疑给人一问有点整蒙了,顺着他的话:“行吧,提问就提问吧。”
“提问能不能叫张知疑回答啊?”
“啊?”张知疑瞳孔地震。他可不要表演自问自答现场。
“学生提问,老师回答,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张知疑挑眉。
“我们提问,你来回答。”
“……”张知疑想骂几句脏话,硬生生忍了下来,想当初文意先在的时候,他回答他提的问题以及各种追问也就算了,权当对着喜欢的人完全发作不起来,现在居然被集体这么对待,他本来没有社恐都要社恐了。
然而他还是微笑着应了下来,虽然有一点咬牙切齿:“彳亍。”
首先是开胃小菜:
“张老师,你怎么理解康德的‘二律背反’?”
“如果要求一个通俗易懂的理解,就类似于古希腊专门练习辩论的那群人,无论正反对错,他们都能辩得有理有据,正是由于‘二律背反’的存在。人们不能超越现象去认识物体。‘二律背反’是为反对独断认识的片面性而存在的。”
同学点点头坐下了,尽管脸上还是有些许疑惑。
然后是进阶版本:
“张老师,你认为中医和西医哪一个更科学啊?”
张知疑斟酌着,语速缓慢地回答道:“我认为……没有‘更科学’这种说法。尽管中医的基础理论,比如‘气’之类的概念解释存在实际上并不科学,但是现代科学可以将其进一步解释,形成这个词的广延,综合分析,如果它在各个地方都是描述同一种理化过程,那么我认为也是科学的。”
最后是铺天盖地的问题,偶尔夹杂几个正常的问题:
“张老师,你认为上帝存在吗?”
“张老师,你怎么看待时空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