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疑一时失语,但adler也确实是完完全全照着他说的话说的,斟酌之下,他告诉alder,“不,完全没有歧义,他们只是发自内心表示不愿打扰我们。”
“噢,那我就放心了,应该没有把事搞砸。不出意外的话,夏天再见咯。”alder如释重负地笑了,向他挥挥手,慢慢离开了他的视线。
驱车回到医院,张知疑从后备箱里抬出昨天买的便携折叠床,他打算在文意先出院之前都陪着他。
每当他累到想要退缩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浮现出他爸当年做过的事,他不知道父亲是否有做过对不起母亲的事,但至少在母亲还活着的时候,父亲做的一切都体贴入微到令人发指,妻子早逝,只能又当爹又当妈,家庭工作两头兼顾的日子里,他最多就是用漫长的泡澡来进行思考,放松自己。
他看过文意先的病历了,骨折、肺部受损、伴有轻微脑震荡、额角有出血撞击伤……达不到轻伤的标准,但是对应的赔偿是肯定有的。
那个主要的肇事司机已经被抓获,为了避免误伤,同时也算保护隐私,报道的时候并没有露出他的真名。张知疑在事故发生之后就派人第一时间去调查过了,他既知道对方的名字,又知道对方的住址和家庭背景。事实上,这个肇事司机这一单能赚的钱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而且他的家庭也并不富裕,母亲得了慢性病,每天都要靠特效药活下去,除了平台司机之外,他的主业其实是公司职员。
本来想做些什么,看完这些,张知疑直接把资料全都销毁了。
躺在便携床并不舒服的床面上,张知疑睡不着。在这个社会里,他接触到的东西越多,就越容易失眠,文意先在身边的时候,尚且能勉强被哄着安宁入睡,此刻文意先已经睡着了,没有人有时间和智慧还有耐心来引导他的思想。
所以说……
张知疑翻了个身,侧躺面对着文意先。
对方正面躺着,双手张开,睡得很安详。
张知疑悄悄把手伸出去,握住他的一只手指,对方下意识的抓握反应吓了他一跳,然而也只是抓住他的手而已。
他好像突然能够理解文意先之前的顾虑了。如果文意先就这样离开他了,他一个人留在世上要怎么办?带着对死去爱人的怀念好好活下去,像他爸那样吗?还是每天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直到迎来自己的死期?他在这之后如果爱上其他人怎么办?他能彻底忘记文意先吗?
睡着了的文意先眉眼低垂,看起来乖顺温柔,呼吸的声音很小,连应激抓握也只是轻轻的。
一想到这个人会同样温柔地看着他,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爱你”,张知疑就不愿再多想以后可能发生的意外,他只想要这一刻。这一刻,永远和眼前的人在一起,就足够。
总算是捱到出院,天气晴朗,张知疑推着文意先走。
“去公园转转吧。”张知疑提议道。
文意先点点头,手上拎着早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一口。
工作日的早上十点,公园里除了刚刚晨练结束的大爷大妈之外居然也还有一大群人,加上公园偏小,很快就走完了。文意先有些疲倦,想回家。
于是又走回去,漫长的林荫小道上,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聊天。
“你最近好像更忙了。”
“是,他们在给我安排更多工作,大概是知道我在国外过得还算滋润,看不过去吧。”
“可是你在国外不也加班吗?”
“……”
张知疑不知道怎么解释,感觉在职场加班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况且他以身作则带头加班,对于他来说是很正常合理的事情。如果他作为领导层都不能这么做的话,更没有理由让下属这么做。
于是他想起了小时候,每次只要父亲看到他不是在读书写作业的话就会批评他,就算他在娱乐之前已经读了很久的书。
他无意识地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文意先。
文意先被他看得一愣。
“怎么了?”
“……没什么。我觉得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张知疑收敛神色,抬起头继续往前走。
毕竟,他身上承担着一个家族的期望,也有他自己的梦想。好不容易可以在外人面前和爱人的地位对等,他可不想让人家说自己配不上文意先。
“没必要那么拼,偶尔累了就给自己放个假,也没人会说你什么。”文意先像是在安慰他,不过这种随口都能说出来的话对于张知疑来说没什么效力。在他的心里,就不应该给自己放假,除非有要紧事,特殊情况,重要节日。
文意先习惯了张知疑偶尔沉默,他知道那是因为想反驳又不敢确定自己的理由是否充分合理,或者觉得可能有伤感情。
所以他一般会先开口替张知疑把反对意见也讲了:“尽管公司很大,招的人很多,但大大小小的事都有轻重缓急,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需要你。事实上呢,家里离公司又不远,非要有个突发情况,你让人开车来接你也未必来不及。再不济我们可以搬到你家住,反正前后也没差很多。你说对不对?知疑?”
轮椅停住了,文意先疑惑地抬头看,只见张知疑双手撑在轮椅的把手上,无声无息地流泪。
文意先急忙掏出纸巾,伸手够到他的脸,艰难地帮他擦去泪水。
“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别哭呀……”文意先看到他哭,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抽痛,如果不是现在他还不能下地行走,他一定会马上把张知疑抱进怀里。张知疑一直都很好哄,一般的事只要抱抱他,情绪很快就会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