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畜生就是不一样,不过是床上的玩笑话,你怎么还真怀上了?】
要不是她那个国师姐姐及时赶来,她差点就杀了周温星。她身负重伤回山,憋着一口气上神界讨封,却只得来四个字——劫数未完。
可笑吧。
半条命去了,她的劫数竟还没完。
她疯了似的大闹,却连南天门都没闯进去,昏倒在几尺之外,只迷迷糊糊听那些路过的神仙窃窃私语,【司命写的命数,真是折磨人啊。】
她的命原来不由她。
于是,她将所有虚假的爱恨都抛之脑后,一心修炼,她要不渡世间劫,也能成逍遥仙。
她再也没回国师府。
谢钰却在这里告诉她,周温星是如何如何为她好的。
“你回山后,周温星一病不起,死的时候,手中还握着你的护心鳞。”
不管滕半梦信不信,谢钰长久沉默后,说,“她前世护你心鳞,你今生还她心石,确实是因果了了。”
这繁杂的因果,才是司命真正的劫。
“了了什么因果?上辈子,这辈子,都是她对不起我都是你写好的命,你在这里高高在上什么?”
滕半梦依旧不信,她要是信了,那她这几百年的恨,几百年的怨又算什么?她这百年大计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片魂魄而一败如水,不可能,她滕半梦一定是恨周温星的。
谢钰没再说。
命数是命数,人心是人心,就算是司命,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命数。渡劫渡劫,就是要渡劫难,化执念,守本心,成大道。
“你猜猜我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滕半梦似觉得谢钰同她说这些话,是不叫她好过,所以她也不想让谢钰好过。
谢钰没有理会滕半梦,滕半梦就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在三生石上看到了柳萂的名字。”
同样也看到了周温星的名字。
她是妖,寿命千百年,周温星定然等的不是她,她不知道是谁,也不想知道是谁,只是好奇她们是怎么逃出忘川河…
“她和三生石结契,应该是在等你吧,你来这里抢三生石的时候,没听到她的声音吗?没看到她吗?明明很近,按你们前世来算,应该也有四百多年了吧”
四百六十四年。
谢钰身形微晃,手覆上三生石,细细一看,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心念一动,最顶上的两个字缓缓浮现出红色流光,是柳萂。
滕半梦觉得痛快,甚至哈哈大笑起来,笑到语气都有些颤抖,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笑谁。
“我每天都在这里听她们喊痛,真不知道你的柳萂是怎么度过四百多年的,你说,她会不会看到过你她们怎么过来的……哈哈哈哈哈……”
忘川河水灼烧魂魄,魂魄入河,再无退路。
谢钰踏进忘川河中,从刺骨冰寒到烈火焚烧,河中魂魄无一不呼天号地,血泪满面,她们哀恸哭嚎,凄厉哭喊,也有忿恨怨怼。
茫茫然环顾四周,群鬼嚎哭,她不可遏制地想到柳萂在这里的模样。她站了许久,赤红天空落下花雨,花中残碎的灵魄回到忘川,化为灼烧灵魄的忘川河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胸口忽然刺痛难忍,谢钰躬身,咳出一口血。
“哈哈哈哈哈,书写别人命数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日的下场吗?”
石蛇身上的蛇瞳紧紧缩成一条细线,“神仙,神仙也不过如此做什么人,做什么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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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病之下的烈火将柳萂烧到了忘川,彼时的柳萂与三生石结契,毫不犹豫地投身忘川河中,等待谢钰百年之后,将她带出忘川。
这一等就是四百六十四年。
三生石被窃,忘川之中再无涌入新的亡灵,柳萂随着忘川河流,行至了彼岸花下。
亡灵押注于三生石,留于忘川,她们在这里等人,等爱人和她们一样结契,这样才能脱离烧魂磨骨的痛苦,与爱人共赴幸福来世。
只是世人不知,彼岸花是执念之人的灵魄灌溉而成,生于地府天空,垂首摇晃的赤红是地府中唯一热烈的生机。
而三生石、忘川一行,便是为彼岸花送去灵魄的唯一途径。
凡尘一生一世,皆以至死不渝为真爱,只是有人执迷不悟,也有人人亡情散,世间哪来这么多迫切的来世续缘。
忘川河中的灵魄,只有极少会被所爱之人带出忘川,续写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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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大荒山,后土殿。
“若是三十年前,你将人魂献祭于彼岸花,便早已可以渡完天恨劫了,哪里还有这么多曲折。”
从太阴宫回来后,后土思觉铜鳞蛇天恨劫不解,早晚要闯大祸,于是取出部分灵魄,化成人魂,将她送往人界积善行德,以化解天恨。
“要怪,就怪那个窃取三生石的人,没了三生石的压制,你察觉危险,不顾一切逃出忘川,又跳进六道轮回,白白折损一魂,活得像个傻子,还叫那些个恩恩怨怨一起放回了人间,闹出这么大动静。”
后土拂尘挥动,攀缠上来一条细小的金蛇,金瞳闪闪,大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露出尖尖小细牙,“后土娘娘,五百年了,你还是这么啰嗦。”
人界的柳泫之死后,归于大荒山本体,万年记忆中多出了一段柳萂和柳泫之的记忆,柳泫之竟一时间适应不了蛇的身体,卷了几圈就挂着荡在后土的眼前。
“我要去找酆都阎王,改日再聊。”
后土收起拂尘,金蛇没了支撑软软跌在桌上,一道锁链忽得压上来,将柳泫之死死压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