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三餐食尽,早上穿上衣服,晚上褪下裳裙,就该拢帘睡觉了。
不绣花,不看书,只坐在床边想心事,一天也会很快地过去。
方别霜靠卧床头,迟迟没有放下帘子。
直至灯烛熬干了最后一滴泪,少女的?意识在一声声的?更漏里变得模糊浑浊,手里的?书啪嗒掉到地上。
五更天的?锣声又将她?唤醒。
手臂枕得有些麻了,她?撑着?想坐起?来。
黑暗中伸来一只手,轻按了下她?的?左肩。
随麻意涌进心脏,少年?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玉石相击:“还?很早。”
方别霜睁目望去。
他撑脸坐在床边,高大身影半隐在微凉的?天色中。
看不清眉眼。
唯有披身白发流溢着?柔和光泽。
惴惴一夜的?心,忽然在此刻沉定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仍然坐了起?来。
衔烛收回手。
她?感觉他应该在眨眼。睫毛扇动时,覆于其上的?微光会暗暗流转,有生动之感。
少年?缓缓开口:“好累。”
再?没别的?话,也再?没别的?动作。
方别霜等了一会儿,问:“你每次出去是有什么事么?”
衔烛又眨眼,发出一声轻轻的?“嗯”。
沉冷,凝固。
淡淡的?死寂。
空气已被他周身散发出的?疲惫浸透。
方别霜本犹豫是否要通过他直接问清自己心里的?疑惑,但他话这样少,显然有很多事不愿告诉她?,大概问也无益。
她?看着?他拢垂在膝上的?长发:“不休息吗?”
少年?抬目,睫上微光轻凝。
他看她?很久。
很久后才垂下眸。
下一刻,身体一言不发地朝她?靠了过来。
如玉山倾倒。
然而真正倒靠到她?前肩上时,却很轻很轻,没有重量。
微凉的?口鼻贴碰着?她?的?衣料。
唯有呼吸之重他真的?舍得泄于她?身。
“我又烦你了。”
少年?声音又轻又慢,拂过她?的?心口。
好像有什么如五指握沙,正无可阻止地从他身体里流逝而去。
方别霜攥了攥他满捧的?白发。
也轻声回他:“没事的?。”
少年一头柔顺白发贴着她的脸庞。
渐渐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