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打?听过了,”宜楣拉开凳子坐下,拎起茶壶倒了杯茶,“两天前山上爆发业火,吞噬了半个村庄,西境莲主现?身,借红莲收拢了业火。”
流筝问:“只是这样吗?”
宜楣点头:“只是这样。”
流筝说:“镇灭业火,我?可以同他一起,若只是如此,他不必躲我?如洪水猛兽,又或者……”
“或者什么?”
“或是生我?的气,或是厌烦了我?。”
宜楣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考虑该如何安慰她。
流筝却自顾自笑了:“可是我?不信,师姐。如此拙劣的谎言,我?不信。”
“那你之?后如何打?算?”宜楣问她,“你已经追着他跑了两个月,还要再继续下去吗?”
流筝说:“我?一定要一个答案。”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听说在凡界,这本是个很热闹的节日。
上上个月十五,流筝未提防被人敲晕了过去,醒后觉出嘴里?有微甘微涩的血腥气,她便知道是季应玄来?过了。上个月十五,她有心提防,季应玄却改了硬来?的路子,转而?在她的水杯中下药,如此下三滥的办法流筝当然没想到,所以又被他得逞,悄无声息地来?去。
这次,流筝做好了准备,一整日都抱着剑提防,不吃不喝地坐在屋里?。
她倒要看看季应玄还有什么办法。
入夜雪停,云开见?月,清冷的月光照在瓦檐的薄雪上,璨璨流动银辉。
流筝卷着被子卧在榻上,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动辄又麻又疼,仿佛有银针在她身体里?游走。
她知道季应玄就?在附近,不仅没有忍耐自己的痛苦,反而?刻意夸大痛吟,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偏要他听见?,偏要他瞧见?,偏要他心疼。
她不怕他不来?,毕竟这漫漫长夜,他心里?一定比她难熬。
过了片刻,有人敲门,流筝匆忙踩着木屐迎出去,却发现?来?人是宜楣。
“师姐……”流筝眼神黯然,“你不是要回太羲宫去吗?”
宜楣手里?握着一个小瓷瓶:“我?是要走,有人悄悄在我?屋里?放了这个,留字说让我?转交给你。”
瓷瓶里?是数枚血红色的莲子,透着清苦微甘的气味,与流筝印象里?季应玄的血味道一样。
可为什么是莲子?为什么都到了这番田地,他还是不肯露面一见??
流筝气急了,也伤心急了,一把夺过瓷瓶,赤脚跑进院中。
“季应玄!”
“你要么堂堂正正来?见?我?,要么别管我?的死活!”
空荡荡的庭院里?回荡着流筝的声音,栖息在寒枝上的乌鸦惊起,扑棱棱朝着月亮飞去。
宜楣提着她的木屐走出来?,正撞见?她把瓷瓶丢出去,撞在石头上,哗啦一声响,几枚鲜红的莲子滚在薄雪中,愈显血色鲜艳。
流筝望着碎瓷片久久不言,突然一弯腰,喷出来?一口血雾,而?后摔倒在雪地里?。
“流筝!”
宜楣心中一紧,赶忙上前,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将几近昏迷的流筝从雪地里?抱了起来?。
月光如水,洗润他浸湿在雪雾中的眉眼,红衣胜血,被雪地折射的冷光映衬得更加浓烈。
“心不定而?强行运气,轻则岔气吐血,重则当场毙命,流筝——”
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季应玄脸上。
说不清是他的脸更疼,还是她的手更疼,流筝只觉胸闷气短,偏头又吐出了一口血,正要说什么,却被人三两下封住了穴道,全身不能动弹。
季应玄轻声叹息道:“我?给你顺气,别跟我?的力量对抗。”
流筝说:“你为何要救我?,是想留着我?的命继续折磨我?么?”
季应玄不答,并?指贴在她的剑骨处,与她额头相触,安抚她道:“静心,放松。”
流筝看见?他的皮肤近乎苍白?,细碎如霰的雪花落在他睫毛上,没有融化,反而?结成一层薄薄的冰花。她望进季应玄的眼睛里?,瞳孔幽深如长夜,透着极浅的金赭色莲花纹,还有她泪眼朦胧的影子。
他可以驭使业火,如今身上却冷得厉害,仿佛仅剩的一丝热气儿都渡到了流筝身上,在她的血脉里?游走,熨帖她,安抚她。
流筝缓缓闭上眼睛,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积攒了许多狠心的话,见?了季应玄的面,却一句也说不出口。谁叫她本就?是容易心软的人,而?他这副模样,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她拒绝配合季应玄的渡气,也拒绝接受他的血液。
“我?不是你养在焰海中的红莲。”流筝说。
这回是季应玄理亏在先,他摸了摸流筝的脸,数番欲言又止。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占了你的剑骨,欠你的情意难以偿还,所以你就?可以不顾我?的感受,居高临下地摆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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