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祖宗!裴羁今天去郡王府,必定是?晚上才来?,这?中间可又是?两顿饭,她再?不吃,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张用一横心:“我这?就?去,娘子先吃饭,我一会?儿就?买回来?。”
“辛苦。”苏樱含笑点头。
张用急匆匆走了,苏樱吃了几口参茶,站起身来?。原本想哄着裴羁让叶儿做桑叶饮送来?,暗中透漏消息,不过?现在这?样,也行。
一指后院的空地:“去搭个秋千,我要荡秋千。”
侍婢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门?外侍从连忙劝道?:“郎君吩咐过?让娘子静养。”
“我阿兄说了不让我搭秋千吗?”苏樱脸色一沉。
张用不在,没了能拿主?意的人,侍从再?也不敢阻拦,苏樱冷冷道?:“快去,我立刻就?要。”
侍从也只得过?去搭架子,系绳索。苏樱抬头,顶上是?四方高墙围出来?的一小片天空,秋千一荡之力,应该能够越过?这?高墙,看清楚外面的世界了吧。
建安郡王府。
侍者上了茶,应穆含笑让了让裴羁,道?:“请裴兄过?来?,为的是?大婚有些事宜要与裴兄商议商议。”
他?絮絮说着何时?下聘,又是?哪处院落收拾了当做新房,裴羁一概都无二话。应穆想见他?,不可能是?为了这?些琐事,他?不提,他?也不问,总归不是?他?要求他?。
“裴兄返来?已经?月余了吧?”应穆忽地话锋一转。
裴羁顿了顿:“是?。”
一月有余。返来?时?以为看她一眼?便可离开,后来?又以为不过?几天便能了结,如?今却是?前路茫茫,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何时?才能了结。生平头一遭,对自己所?做之事,全无把握。
应穆点点头:“听闻魏州近来?有些动荡,裴兄可曾得了消息?”
“不曾。”裴羁料想他?便是?为了此事,裴氏与杜氏虽是?高门?望族,但未必能让应穆如?此大费周章,亲自去求太和帝的赐婚,他?这?般上心,多半还是?想得到魏博的支持。
毕竟眼?下立储形势日渐明朗,太和帝想立他?,以王钦为首的宦官想立年方八岁的相王,双方相持不下已经?有段时?日,若是?能得魏博的援助,则应穆的把握又多几分。
“请裴兄转告田节度,若有需要,我定当竭力相助。”应穆道?,“我与范阳的史节度还算相熟,河朔同气连枝,若有什么变动,我也可出一份力。”
是?委婉说明,他?已经?得了范阳节度使的支持吧。裴羁淡淡道?:“我会?转告。”
应穆点点头,忽地压低了声音:“昨日我奉诏入宫,不料圣人龙体不安,未能召见。”
仆从都已退出门?外,厅中门?窗半掩,只剩他?们两个,裴羁抬眼?,应穆向前微微倾着身子,神情晦涩:“圣人新近密召五龙山的道?士赵友光入宫,正在炼制金丹,据说服食可以百病全消,延年益寿。”
裴羁心中一凛。他?是?说,太和帝龙体不适,是?因为服食金丹?但他?从不曾听说太和帝有服食丹药的癖好。“圣人从何处寻来?的赵友光?”
“赵友光在五龙山几次显出圣迹,当地报上来?的。”应穆顿了顿,“但我听说,王钦或者与此事有关。”
他?说的,不像是?假的,他?时?常进入内闱,太和帝又信任他?,的确有可能知?道?这?些秘事。裴羁心下肃然,丹药短期内或者有用,一旦成瘾,丹毒必然发作,前面便有两位圣人因此宴驾,假如?真是?王钦,那么这?丹药,必定有问题。王钦是?要推相王上位,八岁幼主?,自然比应穆这?个城府极深的成年男子好掌控。
但,宦官专横,藩镇强权,天下局势已然风雨飘摇,若是?太和帝再?有什么不测,这?天下,必是?一场生灵涂炭的大乱。
“我位卑言轻,未必能有什么作为,裴兄深得圣人倚重,又得田节度以师礼待之,我愿相助裴兄。”应穆神色恳切,“裴兄,你?我如?今是?一家人,便是?为着七娘,我们也当同心协力,共同匡扶社稷。”
应穆盯着的是?储位,这?相助一说,只怕要颠倒过?来?才行。但是?裴则。为着裴则,他?万万不愿应穆立为储君,但此时?的局势,又是?一步也错不得。
应穆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正猜不透他?所?想时?,忽听他?道?:“郡王言重了。”
应穆顿了顿,越发摸不着头脑,也只得笑了下:“备了些薄酒,裴兄别走了,一起喝一杯。”
“家中还有些冗务,今日就?不叨扰殿下了。”裴羁起身为礼,“裴羁告退。”
出得门?来?信马由缰,沉沉想着刚才应穆的话。
服食丹药的事须得尽快查清,赵友光与王钦的关系也得确认,着一年多远长安,消息到底是?失于灵通,须得尽快在宫中布置起来?才行。思绪纷纷乱乱,再?抬头时?,已经?站在别院不远处。
他?竟不知?不觉,大白天里又过?来?了。
裴羁勒马站定,沉默着正要离开,突然看见高墙内飞起一朵素色云彩,轻盈盈的,直荡到云端。
再?细看不是?云,是?苏樱。她在荡秋千。
第38章
风声呼啸着从耳边刮过,苏樱随着秋千荡起之势,忽一下飞起在半空。
秋千架搭得?高,她荡起来的幅度更高,越过墙头,越过乌桕树浓密的阴影,看到长安城一排排鱼鳞似的灰色屋瓦,南边一座高楼掩映在绿树荫中,是不?是小雁塔?
秋千在此时落下,眼前又?变成别院的四面高墙,一重重把?守着的侍卫,苏樱笑着吩咐:“再推得高些!”
侍婢上前推起,苏樱穿着软鞋,紧紧蹬住踏板,随着秋千的去势再一次高高荡起。这下看清楚了,南边绿荫之中掩映着佛寺的蓝色琉璃瓦顶,边上塔尖高耸,正是小雁塔,隐隐能看见四角飞檐下的梵铃,随风仿佛还传来阵阵响声。
她的推测没有错,这里是朱雀门附近。秋千又?落下来,苏樱极力眺望着,方才那匆匆一瞥并不?足够看清楚雁塔与这里隔着几个坊,只要再荡上去?一次,她就能数清楚相隔的坊门,进而推算出?这所别院的确切位置。
却在这时,听见脚下冷冷一道声:“下来。”
裴羁来了。
苏樱垂目,看见裴羁绷紧的脸,秋千一点?点?降落,他一动不?动等在近前,苏樱忽地一笑:“哥哥。”
松开手,向着他直直倒下。
素白的裙裾被风荡着,像盛开的花,翻飞着从高处落下,裴羁心里突地一跳,在头脑尚未做出?决断之前,身体已经急急向她扑出?去?,伸着手:“小心!”
咚,柔软的身体重重撞进怀里,带着自高处降落的力量,撞得?他一连退出?去?几步,跌坐在地。自腰椎至尾椎跌得?生疼,饶是如?此,犹自紧紧将怀中人搂住,半分不?曾伤到。她在笑,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纤手搂住他的脖子:“我就知道哥哥会接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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