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晏平心中一跳,抬眼,裴羁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胳膊上的伤只简单包了下,牢牢守在苏樱身前?,凤目微扬,看了眼他。
心中突然?就?有了不祥的预感,听见江河道:“窦节度升平三年七月自请外放剑南,当时遂王极力?反对,窦节度直接面圣求下来的旨意?。”
窦晏平心脏砰的一跳。升平三年七月,父母亲成婚是升平三年六月,他是升平四年四月生人,所?以?父亲是在新婚不久,母亲怀着身孕的情况下,不顾外祖父的阻拦,自请去的剑南?
裴羁点头,伸手挽住苏樱,向窦晏平道:“听见了吗?”
这场婚事?,里里外外透着古怪,必然?有蹊跷。
苏樱看见窦晏平茫然?的脸,蓦地又想起裴羁的话:这画,很可能出自崔瑾之手。上次我?说过,让你去问你母亲的事?,你问过了吗?
裴羁让窦晏平问南川郡主的,是什?么事??与母亲有什?么关?系?那根簪子,难道真是母亲的画作?
“窦节度与郡主当年成婚的情由?我?也?查到了,”江河看了眼苏樱,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极美,连他乍看时也?觉得心动神摇,无怪乎一向冷心冷情的裴羁为?她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那年郑滑节度使入京朝觐时麾下牙军哗变,乱军在城中烧杀抢掠,南川郡主不幸被困,是窦节度率军诛杀贼首,救下郡主,此事?过后便由?遂王主持,为?二人定下婚约。”
窦晏平心下越来越凉,如此姻缘,该当是佳话一桩,可父亲从不曾提过,就?连母亲也?只字不提,他们在隐瞒什?么?
“江郎中,”田昱不见江河跟上,回头招呼,“走吧。”
“无羁,”江河叹口气,裴羁虽然?年青,但才德威望一向让他们这些年长的都颇为?折服,若是就?此断送了前?途,如何能让人忍心?“为?了保你,我?和?诸位同年多方奔走,听闻令尊、令堂还有建安郡王也?为?此事?昼夜不安,费尽心力?,你再想想吧,迷途知返,犹未为?晚。”
裴羁垂目:“多谢江兄。”
这回答,绝不像是听进去了。江河只得转身离开:“你好自为?之。”
人群如潮水,霎时间退了个干净,苏樱握着裴羁的手,听见窦晏平低低唤她:“念念。”
抬眼,他神情晦涩中带着迷茫:“我?有点事?,先走了。”
心口堵得死死的,苏樱点了点头。他也?是为?着方才听见的那些消息吧,他是生平四年生人,也?就?是说,他父亲在新婚中,在南川郡主有孕时,突然?去了剑南。那根簪子,疑似母亲的画作,他父亲心爱的物件。“你,多保重。”
窦晏平看她,露出一个涩涩的笑:“好。”
“裴郎君,伤口还需要?清创上药,”大夫等了多时,始终不见裴羁过去处理伤口,不得不上前?来请,“请郎君随我?过来一下。”
裴羁淡淡道:“不急。”
眼下这边还没收拾完,他不放心留她一个人。
“快去吧,”苏樱轻轻推他一下,“耽搁不得。”
“裴三郎,”田午提着刀大步流星走过来,“娇娘我?替你看着,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让她少,赶紧去吧。”
“去吧。”苏樱又推他一下。
裴羁也?只能出去外间,回头,田午低着头正跟苏樱说话,声音太小,并不能听见。
里间,耳边响起田午低沉沙哑的声:“想不想逃?”
苏樱心中一跳,抬眼,田午向她一笑:“我?帮你。”
第69章
哗啦,一桶水泼上去,厅堂是青石铺成的地面,水花跳跃着涌向四?边,地上的血迹被水一冲,四?下?流散,又被仆役的拖布一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血腥味抹不去,淡淡的,只在空气中?流荡。苏樱觉得心口发闷,走去推开窗户:“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也没关系。”田午帮她把窗户推到最大,“我听说你来?魏博之前几次逃走,并不想嫁给裴三郎,眼下?你失忆了,所以才安安生生跟着他,等你以后想起来?了肯定还要跑,那就不如现?在跑,至少现?在,裴三郎不会防范你。”
心里怦怦乱跳着,苏樱摸不透她是什么来?意,摇了摇头?:“从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如今我要嫁给裴郎君的。”
“等真嫁了再想起来?,后悔可?就迟了。你决定了的话,随时可?以找我。”田午瞧着窗户外头?,忽地改口说道,“你整天待在屋里,不闷吗?”
苏樱余光里瞥见素衣的影子一晃,裴羁来?了,伤口还没包扎好,褪着半只袍袖:“念念,这边气味大,要么去厢房吧。”
他是不放心田午,过来?探听她们说什么的。苏樱点点头?,这里的血腥味的确很让人难受,她也不想待着。
“送娘子去厢房。”裴羁吩咐道。
叶儿上前扶住苏樱,田午也要跟着,裴羁拦住:“不麻烦将军。”
他并不信任她,更不想让她接近苏樱,总隐隐觉得她这次前来?,似乎是怀着什么目的。
田午没有?坚持,看他小心翼翼送苏樱过去以后才回来?包扎,大夫细细清完创口又来?敷药,田午顿了顿,起身拿过大夫手里的药:“我来?吧,处理这些刀剑伤,我比许多大夫还在行。”
“不必。”裴羁让过,“将军若是无事,请到客房歇息。”
“若我说有?事呢?”田午笑了下?,他似乎对她的目的不无觉察,一直都避免与她独处,但时机已到,该试的,总归还要试试。看了眼大夫,“你下?去吧。”
大夫是田昱府上的供奉,不敢不听她的,连忙退下?,田午一抬头?,裴羁转身背对着她,牙齿咬着纱布的一头?,正?给自己包扎。
田午顿了顿,怎么,是贞洁烈夫,怕她轻薄不成?抱着胳膊低眉看着,见他干净利索包扎好了,一只手竟然还能打结。
行动之时披在肩上的衣袍滑下?半边,露出肩头?同样包扎着的伤口,听说那伤,是为了坚持娶苏樱挨的家法,万没想到冷清如裴羁,竟然也有?为情痴狂的一面。
裴羁打好结,试了试并不漏药,飞快地穿好外袍。门?敞开着,热风一阵阵卷进来?,不知哪里的知了扯着嗓子拼命叫着,无端让人生出郁燥。抬眼,看见厢房湘帘半卷,苏樱坐在窗前纳凉,天太热了,便是开窗也都是热风,须得弄些冰来?给她解暑才行。
“裴三郎,”突然听见田午沙哑的嗓子,“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议商议。”
裴羁抬眼,她抱着胳膊低头?看他:“与我成亲,如何?”
裴羁皱眉:“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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