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看出嫁后的记录,惊觉,自己居然写了这么多真心话。难怪谢屹气成那样。
…
嫁进谢府的第一日:我哭了,谢屹以为我是疼哭的,才不是。我只是觉得,再回不去从前了。而且,他也不温柔,失望。
第二日:谢屹话真少,不知在朝堂上是不是也这样?要是与同僚争辩,争不过怎么办?不过也好,日后与我争执,肯定落下风。
第五日:林氏带我去喜宴,一群夫人围着我打量,幸好我聪明,把她们哄得团团转,夫人们欢喜极了,直夸我懂事。我沈家的名声就要逆转了。
第十日:林氏试探问愿不愿意给谢屹纳妾,我当然说好,不能说不行。不过纳妾的话,自然要好拿捏的,可不能让妾爬我头上去。
…
第二十日:谢屹此人不解风情,如同木头,床笫间总是一个姿势,我乏味了。我会的多啊,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
第三十日:谢屹回来时衣服上有血迹,估计跟人干架吃亏了,我好心安慰两句,居然跟我摆臭脸,哼,那人怎么不下手重点,好好教训他。
第五十日:让穗华做了件寝衣,我借花献佛,对谢屹说是我做的,谢屹居然信了,他可真好骗。下次还这么办…
021
谢屹一夜未归,她也一夜未睡。
穿着昨晚的那件里?衣,在床沿坐了一晚上,垂着脑袋,失魂落魄的模样。小脸失了血色,愈发白了,单薄的身躯柔弱无?助,像个无?人要的小孩,破碎又?无?力。
脚上没穿鞋,圆润的脚趾暴露在外边,因为坐了一晚上,脚都?僵了,许久没动弹。脚边放了个盆,盆里?有烧完的灰烬,偶尔被风带起来,在半空打个卷。
知微进门看见?这幅场景吓了一跳,面色担忧的唤了声:“少夫人。”
昨晚动静不算大,但兰园人多嘴杂,总有一两个嘴碎的,再说守门的小厮一直在,几双眼睛都?看着。
知微心疼她,才十七岁,装的再老成,年龄和阅历也改变不了。出嫁前在沈府无?忧无?虑的,父母又?宠着,眼下有了困难,只?能自己承担。
“手都?冰了,奴婢扶您去床上休息。”
她终于抬头,双眼红肿,夜里?早就哭完了,一夜未睡,脸色白的难看。唇上的颜色此刻淡了些许,张张合合,颤着音开口:“知微,他?都?知道了。”
知道她原来想?嫁的人,知道自己骗他?,所有的,谢屹全都?知道了。
知微在心里?叹气,知道是早晚的事,瞒不了一辈子。眼下她也得安慰声书瑶。
“知道也不妨事,您跟大人好好聊聊,大人会理解的。”
沈书瑶是这么?想?的,遂以?她在床边坐了一晚上,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个好法子。而且,谢屹临走前说的那句:夫妻间毫无?真?诚,可会长久?
这话究竟是何意?是想?休了她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呼吸困难,难受的喘不上气来。还有点害怕。
知微扶她上床,手脚都?是冰的,八月的天气手脚这么?凉,可想?这一晚上多难熬。可她硬是坐在一晚上,折磨自己,何苦呢。
知微心疼的抽了一下,连忙让穗华打热水来,给她擦擦,暖和暖和。八月的天,着凉发热也是常事。
在床上躺了一会,神志稍稍清晰,手脚也热了。喝了两杯热水,身子软了,没刚才那般僵硬。沈书瑶望着头顶,慢慢爬起来。
穗华连忙扶她,问她是不是饿了?
沈书瑶摇头,解释说:“去请安,别让婆母说闲话。”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懈怠,不让又?被人挑错。
穗华看她眼,然后又?扭头看知微,意思让知微劝劝,今早别去请安,在房里?好好休息。知微懂穗华的心意,但更懂沈书瑶的顾虑。
“穗华,打水洗漱。”
穗华张唇,欲言又?止,无?奈的去打水。
知微帮她梳妆打扮,往常不施粉黛便是好颜色,今个不同,脸色不好看,于是知微便给她抹了胭脂和口脂,气色顿时好了不少,又?跟往日?一样,明媚照人。
林氏在喝茶,进门后随意打量她一眼,接着放下杯盏,问她:“昨晚半夜老大出府了,怎么?回事?”
她就知道,谢屹半夜摔门而去,府里?一早就要知道的,这也是她不得不来请安的原因。应付过去,林氏这边也就不会纠缠,若是遮遮掩掩,反而坏事。
沈书瑶早已想?好对策,从容道:“昨夜与夫君争执两句,又?恰巧府衙有事,他?便出去了。”
林氏盯着她,眼神说不上和善,总归带着几分凌厉。
“夫妻相处久了,难免吵几句,也是常事。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可别使性?子,等老大回来,你向他?低个头,昨晚的事也就过去了。”
低个头就过去了,没那么?容易。谢屹就是个油盐不进的。
“儿媳记下了。”
林氏对她认错的态度尚且满意,又?叮嘱两句:“眼下天热,煮些消暑汤给老大,别让他?熬坏了身体。”
沈书瑶应下,眼底满是疲惫忧愁,林氏看的清楚,也不愿多说两句。
小两口成婚一年,头一回闹别扭,林氏嘴上说了两句宽慰的话,心底却在呐喊,吵两句也好。免得沈书瑶太得意,以?为能在谢府当家做主。
回了兰园,铃春准备好了早膳,热乎乎的,她扫了眼,摇头说没胃口。接着就往卧榻上倒,铃春以?为她累了要休息,便也没打扰,又?把早膳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