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安静,每次见过钟意后,他的心情都会跌入低谷,两年过去了,这种情况仍然没有好转。
一个窈窕的身影蓦然嵌入他眼帘。
女孩在与他相隔一张位子的高凳上坐下,侧对着他,钟波看不清楚她的脸,但仍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一杯龙舌兰,不加冰,谢谢。”她开口吩咐酒保,嗓音清脆老练,顺势把风衣撂在身边的空凳子上。
钟波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长发中分,从脸颊两边披散下去,像两段乌黑油亮的缎子。她穿一身黑,领口处包裹得严谨,衣管却齐肩膀被割去,一点残渣不剩,两条白嫩的胳膊从紧抠抠的袖管里伸出来,柔软的腰肢让人很难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看过去,她整个身子都是活的,不用开口就能说话。
女孩转过脸来,钟波下意识地举起啤酒杯喝了一口,目光仍停留在她面庞上。
她脸上的妆画得有点浓,洗掉了可能会更好看。放下杯子的同时,钟波又扯了扯嘴角,他实在不该太挑剔,这女孩无疑是今晚他枯坐两个小时中见到的最漂亮的一个。
女孩发现有人在观察自己,眉毛稍稍扬起,不屑似的横了钟波一眼,钟波不觉在心里笑了起来,这女孩似乎喜欢把喜怒都写在脸上。
面前的瓶子已经光了,钟波看看表,才十点,不想这么早回去空对四面墙,他扬手又要了一瓶嘉士伯。
他喝掉半瓶啤酒的当儿,女孩已经将两杯龙舌兰外加三杯力娇甜酒下肚了,脸上的绯红像朱砂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格外娇艳动人,但钟波听见她又要了两杯苏格兰威士忌。
“嘿!”钟波忍不住跟她搭讪,“再这么喝下去,你会连家都回不了。”
女孩转头冲他一句,嗓门不高,但口气有点凌厉,“要你管!你谁啊!”
看女孩的架势,他逐渐明白,她跟自己一样,只是单纯的“失意”,没打算来这儿找艳遇,钟波不觉又笑,心情莫名好转。
他的啤酒喝得更慢,他想看看女孩最后会怎样离场。
酒保把两杯威士忌放在女孩面前,她端起其中的一杯,没有马上喝,低头打量着晃动的棕色液体,忽然头一歪,对钟波道:“喂,你过来,陪我喝一杯。”
钟波愣着没动,那女孩顿时不耐烦起来,“怎么,我请你,还不愿意?”
他放下自己的瓶子,身子朝她挪近几寸,手一伸就够到桌上那杯威士忌,女孩这才转怒为喜,举杯跟他碰了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钟波没有像她那么豪放,依然小口慢啜。
女孩的脸更红了,醉眼迷离瞪着他,嘲讽地笑,“哎,我一看你这人就知道你胆儿特别小,喝杯酒都哆哆嗦嗦的。”
她又拎起他面前的绿色酒瓶瞅了瞅,口气更加不屑,“哼,一个大男人喝啤酒!”
钟波被她逗乐,“我看你也不太能喝。”
“错!我酒量比你好多了!”她费力地扳了会儿手指,“今天晚上我都灌下去四,不对,五杯洋酒了,这不还没醉呢!”
“你不知道喝酒的人喜欢说反话?醉鬼通常都说自己没醉。”
女孩咯咯笑起来,紧攒的眉头松开了些许,招手又要了杯威士忌,“跟你说,我卖掉过很多这个牌子的酒,不过自己很少喝,今天就是想试试它到底有什么好,那么多人喜欢!”
钟波眯了眯眼睛,“哦,你是卖洋酒的?”
“不是啊!”她转动手里的空杯。
“不会是别的酒吧的服务生吧?”钟波开着玩笑,他知道来这儿的人都不喜欢别人打听自己的隐私,“特地偷跑到这儿来学艺。”
“不-是-”女孩拖长了声调,再度笑起来,容颜爽朗明媚,像春风袭来,让钟波觉得很舒服。
他又胡猜了几次她的职业,女孩总是摇头,他撂下酒杯投降,“那到底是什么?”
女孩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不告诉你!”
预料之中的回答,钟波毫不介意地哼笑一声。
女孩的视线还停留在他脸上,“你刚才,为什么老盯着我看?”
“有吗?”他漫不经心地反问。
女孩似乎不屑跟他争辩,直截了当地问,“你觉得我漂亮吗?”
钟波想了想,说:“不错。”他不能昧着良心说谎。
他以为女孩听了会很骄傲,孰料她的神色却黯淡下来,仿佛受了打击,钟波觉得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烦心事。
这么年轻的女孩,会有什么烦恼?无非是工作不顺,感情受挫而已。
他轻吁了口气,什么也没问,默默喝自己的酒。
女孩也想喝,举杯时发现杯子又空了。她还想再叫,钟波忍不住出言阻止,“差不多就行了,酒这种东西喝多了伤身。”
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他怕女孩嗔自己多管闲事。
幸好没有。女孩转头觑着他,双眸水汪汪的,盛满了风情,令他心神一漾。
她慢慢凑过来,带着不怀好意的挑逗意味,说实话,她的长相配上眼下的表情对男人来说确有致命的吸引力,只不过她刻意的痕迹太深,眼里的嘲讽掩都掩不住。
钟波平静地注视她在自己面前耍伎俩,没有退避,更没有慌乱。
女孩的脸几乎要贴到他脸上时,忽然绷不住笑了出来,“我听到你心跳声了,咚咚的跳得好快!”
钟波哂笑,“胡说。”
她忽然不笑了,紧盯他的眼睛,“你能送我回家吗?”
他们站在路边拦车,女孩从高凳上爬下来时脚步就不稳当,钟波是一路扶着她出来的,这会儿她索性把整个身子都靠在他怀里了,这亲昵的举动让钟波有点不自在,但酒精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他浑身发热,隐约觉得今晚也许会发生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