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狂奔到另外一条街上方停下来,翟亮甩脱她的手,眼里充满愤怒。
“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他面前,林惜的气焰全被浇灭,只觉得委屈,“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不可能!”他斩钉截铁。
“为什么?!”她绝望地要把嘴唇咬破。
“林惜,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你现在是大学生!我呢?一个坐了四年牢的混子,你能若无其事地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忍受别人的指指戳戳?”
“我能!”林惜抓住他衣襟,宣誓一般对他说:“翟亮,你是为了我才坐牢的,以后不管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愿意!”
“可是我不能!”他恼怒地瞪她,“我不想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也不想你再来搅乱我的生活,你要怎么样才能明白?”
他甩开她,转身欲走。
林惜一阵绝望,扑上去抱住他,没有多想,就把嘴唇朝他脸上贴去,嘴里含混地嚷,“你别想甩掉我,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她的唇还没挨到翟亮脸颊,就被他扳到一边,他喘着气瞪住林惜,“你能不能自重一点?大学难道就教了你这些?”
林惜感觉不到羞耻,但有深深的挫败,“我说过会等你出来!我等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他逼近她,眼里闪着凛冽的光,“你要我继续和你在一起,然后去见你父母?你怎么向他们介绍我?还有你的那些亲戚、同学?”
林惜语结,嗫嚅着说:“你就是你。”
翟亮冷笑,“林惜,你为什么总喜欢蒙住自己的眼睛不向前看呢?你只要稍稍动脑子想想就会很清楚,我们根本没有未来。我不会成为你期待的样子,你也不会受得了我的生活,我们会成为对方的负担!你觉得我们有必要实际去走一遍再来印证我说的这些道理吗?”
林惜不想听他说这些,“大不了,”她一脸无惧地打断他,“我不上大学了,我跟着你一起混,这样你总没话讲了吧!”
翟亮垂首看她,轻笑了下,“问问你自己,你喜欢那样的生活吗?当初你讨厌我,又是因为什么?”
林惜像挨了记闷棍,醒过来。
的确,在他的世界里,她只想面对他一个人,其他的一切她都避之不及。
翟亮掰开她抓住自己衣襟的手,慢慢说:“好好过你的日子,做你该做的事,别让我白坐这几年牢。”
林惜的心轻颤,忽然感到他话语里的份量,她不再执拗地缠住他。
风吹过,穿透她整个身心,这个春天,带给她的竟是秋一般的萧索。
周一下午,林惜还在上课,爸爸忽然给她打来电话,要她晚上回去一趟,他口气严肃,不知道因为什么。
林惜什么心情也没有,但还是听话地回了趟家。
爸爸端坐在客厅,见她进门,劈头就问:“你星期六晚上去哪儿了?”
林惜懵了一下,立刻明白怎么回事,“酒吧,怎么了?”
爸爸甩掉手上的报纸,朝林惜吼,“你问我怎么了?我还没问你哪!!你跟个陌生男人在那种地方搂搂抱抱是怎么回事?全让我们报社的人看见了!”
他指指自己的脸,“我的脸都叫你丢光啦!”
林惜望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有点想笑,轻描淡写地说:“哦,我喝醉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走上来,干脆响亮地给了女儿一耳光。
林惜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很疼,但她居然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感到天塌下来似的恐怖。
妈妈从房间里出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谁也不敢劝。
“林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堕落了!你真让我失望!”爸爸指着她的鼻子下定论。
这句话就像倒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林惜彻底破罐破摔,“爸,你早该对我失望了!我没考上你理想中的b大,没打算当你理想中的老师,我告诉你吧,爸,其实我现在连学都不想上!”
“你知道我有多么,”她深吸了口气,在洪水向她涌来之前尽情发泄干净,“多么想去当个街头的混混吗!”
“你个混帐!”爸爸怒不可遏冲过来,被妈妈拦腰抱住。
“林惜!你少说两句吧!”妈妈对她喝斥,又惊又怕。
林惜拣起背包挎在肩上,转身朝门口走,妈妈急得连声叫唤。林惜的手搭在门闩上,听到爸爸恶狠狠地说:“你今天敢踏出这个家一步,你就滚吧!以后别再回来!”
林惜轻笑,用力拉开门,轻轻松松走了出去。她做了二十几年听话的孩子,忍不住也想撒撒野了。
走在热闹如昼的夜市里,她不无悲凉地想,其实自己还是个乖孩子,即便和父母闹翻,也没敢说出四年前那场让她几乎灭顶的灾难。时至今日,她依然害怕看到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甚至连想像一下都胆怯。
她的变化,大概只有翟亮能懂,可就连他也要离她远去。
林惜置身繁华,感到的却是广袤无边的孤寂。
林惜时常想起翟亮和她在酒吧附近对话时脸上那种痛苦的表情,她把过去记得那么牢固,她不相信翟亮会轻易忘掉。
又一个周末来临,她给翟亮发短信,求他陪自己出去玩一趟,她特别强调这是“最后一次”。
她上午发的信息,到晚上,翟亮终于回复了她——他答应了。
翟亮拒绝与她一起远游,所以他们去了小学时年年春游必至的福山公园。
公园里在举办郁金香展览,到处姹紫嫣红,而林惜的心情却像出殡一样沉重。翟亮走路总快她半步,眼睛直视远方,仿佛是一个人在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