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归。”李昀心里一紧,伸手便攥着他的手腕,“你怎么了?”
“嗯?”裴醉含笑,话语微挑。
“你许久没这样了。”李昀五指逐渐缩紧,“你每次心里越难受,笑得就越放肆。”
裴醉眸光一缓,轻轻拍着李昀的手背,随便扯了个谎:“早上喝了苦药,难受。”
听闻此言,李昀心口悬着的大石头铿然落地。
“怪不得连吃饭也没了胃口。”李昀艰难忍着笑意,“兄长,没吃点甜的?”
“走得太急,没来得及。”裴醉揽着李昀的腰,轻笑道,“不过,现在好多了。”
李昀从那怀抱里退了出来,用手试了试那人的额温:“喝的什么药?哪里不舒服?”
裴醉抬了抬眉:“十全大补汤。”
李昀别开眼,抿着唇角,死死忍着喉间的笑意。
“十全”李昀忍笑到声音微颤,“十全大补汤,并不苦。”
裴醉凤眸微眯,轻轻捏着李昀的下颌,看见那人微红的脸颊,用手轻轻弹着李昀的眉心:“这宫里,敢当面笑为兄的,不多了。”
李昀噗嗤一声笑出来,清冷的眉眼间染着人间烟火红。
裴醉眸光也藏着笑意。
李昀再次提笔写诏令时,眉间隐约的忧色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弯的笑眼。
裴醉起身,抬手拍了拍李昀的头顶,斜倚在朱亭廊柱旁,望着那平湖耀眼天光,唇边的笑意缓缓落了下去。
“写好了。”李昀将那折子仔细折好,郑重放进了裴醉的手掌心中,“监生与贡生出身到底是不同,为官仕途极看重师门出身,所以,此一举虽不能完全消除国子监贡生的愤怒,但聊胜于无。”
“嗯。”裴醉垂眼看着那诏令,“元晦不反对为兄此令?”
“反对已经来不及了。”李昀温声道,“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让扎在你身后的寒芒冷箭少一些。”
裴醉将那诏令收进袖中,笑了:“多谢梁王殿下。”
“可是,忘归,你怎么会忽然想插手国子监的事情?”李昀蹙着眉,“还有,当日你伤了贡生的事”
“被高功鼓动静坐的贡生,不是江南八府出身,就是多少沾了江南钱串子的铜臭气。”裴醉冷笑,“我只伤了他们,已经算是客气了。”
“既然大庆官场已经溃烂到了国子监里,我也没必要顾念清流的想法了。”裴醉冷声道,“能卖的都卖了,换点钱,去堵边关城墙,去填运河堤坝,比撑着这一副盛世假象要来得有用多了。上月的淮阳水患,户部好不容易从工部手里抢了修宫殿的银子出来赈灾,可水患仍是不绝。简鸿越天天找我哭,我也没办法了。”
李昀蹙了蹙眉。
裴醉缓了神色,看向李昀,低声问道:“看不惯为兄的做法吧。”
李昀与他并肩而立,望向那平湖藕荷丛,半晌才道:“忘归,其实你自己也知道,此令并非长久之计,不是吗?甚至,连陛下将来的路,都替他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