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少穿一身玄黑的祁岁桉,在月光盈照下显得皮肤如瓷,透着淡淡的光。他被身后侍卫的高大身形笼罩着,居高临下地冷笑一声道,“若真想断你的脚,便不会让你还能有用它的机会。”
祁岁桉目光掠过陆潇年那张颇为滑稽的脸,唇角忽然一勾,讥诮之色一闪而过。
“走吧。”他微微偏头命令身后的侍卫。
侍卫高昂着头颅,双臂将主人环在胸前,催马上路。
这一幕,如此熟悉,以致陆潇年一时没回过神来。一个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像从水中被打捞了起来一样。那是在西梁和大盛的边境的澧水河畔,也是一个寂寂月夜,他眼看着祁岁桉被这样一个气宇轩昂的胜者一般姿态的人圈在怀中从他面前带走了。
而怀中的那人,头都没回一下。
再后来就听说大盛一腔孤勇的九皇子在西梁王军帐里“雄辩”一夜,促成了这足以流芳百世的“澧水之盟”。
马蹄声在这静夜里格外清晰,那侍卫没走出多远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他下意识转头,只见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新侍卫还静静站在原地。深黯的眼睛里有着与那张脸极为不相称的森冷,表情明明那么平静,甚至唇角还微微勾着,但看得他就是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下一瞬,他心道一声不好就见一道寒光闪过,还未待他作出反应,小腿上就突然一阵剧烈刺痛,他痛叫一声,低头发现竟然是自己的佩刀扎到了自己的腿上!
自己的刀是何时被偷走的为何竟没有发现?
顾不上细想,侍卫抬手反击,而手腕却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人捉住,竟把他直接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等他再抬头时那人已经跃身上马,就见那匹马发了疯似的冲了出去,只留给了他一个高大的黑色背影,从巷口一转消失了。
“疯子!”侍卫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小腿大骂。
而陆潇年早已经听不到了,他勾起唇,将怀里的人又锢紧了几分,低头在他耳边轻笑。
“殿下可真喜欢养废物啊。”
京郊皇陵外,一个蒙面黑衣人将一个刻满罕见花纹的竹筒交到树下主人的手上。
“大人,恕属下无能,没料到那个御医竟然会武功,而且轻功了得,我们……跟丢了。”
肖炳全掂了掂竹筒,又放在耳边听了听,瞬间蹙起眉来。
他打开竹筒末端的铜扣,从里面滑落出的不是一张人皮,而是一首诗文:
“试看披鹤氅,亦是谪仙人”。
肖炳全脸色大变,一脚踹在脚边黑衣人的胸口。
“蠢货!”
他捏着诗文的手气得发抖,他不仅中了祁岁桉的调虎离山之计,还被这首酸诗讥讽羞辱了一番。
他回想起那日在诏狱里第一次见到祁岁桉时忘了掩饰的眼神,脸上似火烧般难堪。
看来不仅六皇子看懂了他的眼神,祁岁桉也看懂了,还特意用这首诗来羞辱他。这诗分明是在骂他眼瞎,别人不过披了件鹤氅,他肖炳全却将对方当作了天仙,还讥讽他在家试试自己也披上鹤氅,也能成谪仙。
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被戳穿并被践踏在地的羞耻感令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盯了这么多日,竟让祁岁桉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他将写着诗文的绢纸攥在手心里狠狠揉碎。
此时已过了巳时,其他城门已经宵禁,祁岁桉若想把陆潇年偷带出城只有西山脚下的西城门还可通过。而他必须要在人出城前截住他。肖炳全上马大喝一声,“去西瓦肆!”
【作者有话说】
现在嫌人娇气了,啧
一忍
空中腾起一朵烟花,在运河河面上炸开金灿灿的花。
今日是刘贵妃生辰,皇后禁足,后宫落寞,唯有刘贵妃十几年来盛宠不绝。
陆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皇帝重情,皇后早也该被废了。刘贵妃此次生辰声势浩大,就是要昭告天下谁才是这后宫最有权势之人。
烟花腾空长达半个时辰之久。
祁岁桉被身后人锢得喘不上气来,他不耐地动了动身子,冷冰冰道,“你松一松。”
松了一些。
但也只限他能动动胳膊。他抬头望着又一朵烟花炸开,旁边一颗腾起的白星混在其中。
那是杨静山发出的信号,说明他和乐安的掩护已经被识破,肖炳全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还有多久才能找到凌云阁?”
陆潇年转头看了看身后,“才又甩掉最后一波人。”他转回头朝前面隐隐约约的西城门看了看,“少说还要一刻。”
祁岁桉从未觉得盛京如此之大,这也是他鲜少出门的原因,每次在盛京逛不到半个时辰就觉得脚底发疼,晕头转向。
“来不及了,他们很快就追来了。”小鱼小虾他们甩得开,但是经常抓捕逃犯、诱捕逆党对盛京了如若指掌的典刑司掌使可不那么好轻易甩掉的。
“你确定凌霄就在盛京城外?”
“殿下这时才想起确认是不是有些迟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祁岁桉眼看已经出了繁华地段,进入了鱼龙混杂的老西城。
来不及了。
“掉头,去那边!”
顺着祁岁桉指的方向,陆潇年看到黑暗中一片红艳艳的模糊光晕,他及时勒马,转头朝那片红色奔去。
不同于东城的仆马繁盛的燕馆歌楼,城西缡北山脚下也有一片妓坊,叫西瓦肆,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幽坊小巷,不过这里鲜少官妓,大多门首都有用箬赣盖着的红栀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