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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肚苦水二两酒(第2页)

“初入宫的陪嫁,一个个都这般放肆?文雀,是哪几个无事生非、在此搬弄唇舌?帮她们剪了舌头,省得将来祸从口出!”

“才喝了茶润了喉,这些姑姑们自然要说些话……”

“姑姑?”胡姑姑冷嗤一声,将似要劝和的文雀打断,“她们的主子眼下只是昭和堂择选拟定的宫人,等十日后领了天家恩惠有了位份,那才是正经主子娘娘。她们这几日,算什么陪嫁姑姑?和宫外各府上一样,都是伺候人的奴婢而已。现在就摆上了架子,以后、还不得翻天去!”

“胡姑姑教训的是。”是那梅钏,又用黄鹂般轻柔明媚的声气浅笑颔,“奴婢们、妄自尊大,唐突了文雀姐姐,唐突了胡姑姑。姑姑,海涵。”

她说着仪态万千跪身下去,可算做足了姿态。而后是红络、再是妙吟,有一个算一个,这明训所里很快乌泱泱跪下一片。胡姑姑冷冷扫视过,饶了众人起身,自己转身先去殿内落座:“文雀,遣无关人等出去。新入宫的,依自家主子的年龄排好队列,一个个上来问安。先行、后揖、再拜、三跪九叩、跪坐而后起身。第一日学规矩,先看看你们各自的本事。”

胡姑姑言行如风,木棠却听了却愈惦念那堆无人打扫的碎瓷,很快分了心神。所以当众人异口同声说起“奴婢受教”,独她慢了半拍;接着一个接一个上前通报名姓时候,独她手忙脚乱。

胡姑姑紧皱着眉头,她余光扫得见。

“再说一遍,你们既进了宫,一言一行就得有宫里统一的规矩。诚然,你们中已经有人做得很好,的确是府上精挑细选出来的;但有人……”木棠简直觉得上的目光就落在她背上,灼热滚烫就差要烫出个洞来,“走路都是大问题。文雀,取水碗。今日,就从这走路开始学起。”

文雀很快返身回来,就将水碗顶在头上,而后稳稳当当转左转右向各位行礼问安,随即讲些细枝末节、又死板无趣的规定。什么步子太大则张扬,太小则急躁,长短有定数,从哪到哪只能走十五步。木棠认真听了一会儿,从望而生畏很快转变为诚惶诚恐。她甚至快要喘不来气。曾经那路妈妈也曾立下森严规矩,顶碗站一宿是常事,洗不净衣服便棍棒伺候。可进入林府之后却好像无人在意她一言一行——她毕竟是那最不起眼的小丫鬟,伺候的又是最不受宠的主家。可林府的日子,又何曾算得上轻松?

瞧瞧这奇怪丫头,一不小心就陷在经年的恐惧里,反对现实置若罔闻。文雀做示范时她不曾上心,梅钏出列来练习时她也不曾注意,而等胡姑姑脸色一变将要火,她却晕晕乎乎冲出来就要领罪——

大殿内刹时一片寂静。

她感到四面八方的目光。

“有自知之明,还不算无可救药。”上轻飘飘传来声叹息,“也好。文雀,你领人出去,单独教、慢慢教。基础功得打稳打扎实,我看她得从头开始,难度还不小。还有、四品军器监家的陪嫁,叫梅钏是么?”满怀无奈的声音一顿,木棠随即又听见那不显山不露水的怒意,“刚说的规矩这就忘了?摇摇晃晃举止轻浮、步子太慢惴惴不安。这个样子怎么能去贵人身边伺候?拿着水碗出门去,院子里有处标记好了的地,自己先昂挺胸站直了、站够一个时辰,再来学习走路!”

木棠几近凝滞的呼吸忽而一松。

姑姑好像、并非、在责难自己?

她悄悄抬头,望见前头不远,黄鹂鸟正孤零零站在道中。她那天生的婀娜腰肢自然适应不了宫中铁板一块的规矩,就算是出门罚站,依旧免不了左右摇曳生姿。她站在院里,就在小宫女摔了茶盏的地方,就在没来的及扫净的那片碎瓷边上。胡姑姑要训诫的人是她,不止因她礼数有失,更因她前倨而后恭,自以为是。或许,她对领路宫女的那些小动作,都被当初等在院外的姑姑认得清清楚楚。

阳光高涨,晃花了她的眼睛。

就是这一刻,她彻底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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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厉内荏的梅钏并非林怀敏,而只是和她一样的奴婢。赏罚分明的胡姑姑并非路妈妈,而只是她在明训所这十日的教习。是了!她如今终于记起胡姑姑,终于记起自己与主子分别,将独自一人在此地度过数天时间。这里不是周氏母女一手遮天的林府,而是明训所,昭和堂的明训所,是宫内的昭和堂。她已经身在宫廷,无论信或不信。

恐惧与喜悦浪潮般席卷全身,她猛一战栗。

我真的、真的已经成为……宫女?

“愣着做什么,要你练习走路,你还想过去一起罚站不成。”名叫文雀的瘦高个宫女毫不客气,在她背后狠敲一记,“藏脑袋缩脖子塌肩勾背,您今年高寿啊?”

那头黄鹂鸟噤了声,身边文雀却是个牙尖嘴利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一上午连说带骂,吼得木棠耳根都疼。她眼瞅着梅钏终于摔了碗淋了一身湿,又打扫了乱局灰溜溜回去道歉;眼瞅着日头愈来愈高,各家侍婢都用罢午膳回来。入宫的第一日似乎与从前并无不同,她依旧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不敢稍有懈怠:她自知与旁人差距甚大,哪敢不拼尽全力?可连累文雀操劳一上午,这让她如何能够安心?

“已经午后了,文雀姐姐……”

“还想着吃饭?”不等她说完,文雀便是一竹棍敲过来,“好不容易站姿才练好就要偷懒?背挺直了!绷住了!下面练福礼。右手在上,置于胸前。身子前倾一点!诶呀就一点过了过了!还有腿!膝盖!弯一点!蹲住了!我没说停不许起来!”

这就是她入宫的第一天。白日比往常还要缓慢而艰难。腰酸背痛甚至不逊于整日浣衣洒扫那时候;等好容易月上梢头,吃没吃几口,住的也是别人挑剩下的风口。通铺里头,名叫红络的红公鸡正兴高采烈宣讲胡姑姑铁面无私的种种丰功伟绩,她周遭照旧围了一圈人有说有笑,甚至包括今早才领了教训的那黄鹂鸟,还有与她同出林府的妙吟。那些个高门大户的奴婢,最差也是独门小户家的正经出身,不是她可比,也自然与她处不到一块儿去。木棠却好像全没看到。她穿着鞋子直愣愣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竟是想笑。

她怎会不想笑?

她当真进了宫、做了宫女;还有人不厌其烦、手把手要教她规矩;晚间抽查,胡姑姑不曾让她卷铺盖走人;她有晚饭可用,现在居然还有自己的床铺可睡!她能盖上厚实软和的被褥,还穿着几天前少东家才赏她的新衣!她甚至不必去伺候主子起居,不必守夜、不必二更就起!

翻过身子面对着墙壁,她用半面脸颊来回蹭着榻上细小的绒毛,又深吸口气,陶醉在这布料、而非草木灰炕的味道。这不过是个开头,过不了几天,等封位下来,她就可以回到主子身边。再然后,她可以顿顿吃到撑,她可以一直睡在床上,她可以和一路上见着的宫女儿一样,穿好看的橘色裙襦,束两个漂亮的抓髻!把小脑袋藏在臂弯里、她不住地偷笑。很快,很快!好日子已经开了头,她委实幸运至极!

这么欢喜着,不过片刻,她便已然沉沉睡去。今夜她没有做梦,她已身在其中,别无他求。

悠悠一觉已是日上三竿,外间人声鼎沸虽是热闹,然在林怀章看来不过是无趣之人空寻无趣之事罢了。转个身,眼睛还没合上,张祺裕就一阵风似的卷进门,径直冲到床前就扯被子。林怀章知他禀性,只得不情不愿爬起身踹他一脚:

“大清早,又想整啥花样?”

张家小四拾起扔在地上的衣衫丢还给怀章,一屁股坐在八仙凳将瓜子嗑得嘎嘣响:“外面要吵翻天了,你也真睡得着,不去凑个热闹?”

身边小蝶先装得羞答答裹着缦衫溜出了门,林怀章懒懒散散一乜狐狸眼,人又睡倒回去:“不就是又招了贵客来,至多一掷千金搏红颜一笑而已,又不是没见过。在这歇着你要来闹,在家待着又得挨父亲训诫,真是哪都没个清静。”

“不是你不知道,这回的贵客可新鲜,你且猜猜?”张祺裕弯腰凑到他身边,扯不掉被子就去咯吱人,“别睡了,太阳晒着猪屁股了!美人都走了有什么好睡的你听我说,李成在楼底下呢!对,就外号‘小李白’那个,刚从江南道游学回来。只可惜子虚那家伙假清高瞧不上这烟花地儿,要不今个,咱‘四大才子’也该得聚聚了。”

“‘四大才子’?”林怀章被他闹得睡意全无,闻听这话更忍不住皱起眉头,“就那名号,你还有脸在这吹!”

此番确不是林怀章故作谦虚,“京城四大才子”的名头,委实不大好听。说穿了,其实是民间戏谑、讥讽京城里头才高八斗,却不求上进,不愿出仕的这四人。眼前这家伙,其实就是个满腹经纶的混混。懒得科举,拿着家中的闲钱去买了个一官半职,还偏嫌麻烦,从不搭理衙内的事务,一年到头倒多是泡在秦楼楚馆里头哄小姐们开心。林怀章自四年前名落孙山后灰心冷意,成日里在这鱼目混杂的地儿厮混,偶尔也探听几句朝中的局势动态。两人见得多,年岁兴致相仿,便常常一同寻欢作乐。还有那黄延黄子虚,空得一双丹青妙手,却是画痴一个,隐居在京郊荒野之境,不问红尘俗世。至于今日这位“小李白”,一直是声名在外却求见不得。“所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别睡了别睡了!留君楼你姐的祝捷大宴我垫的钱都没问你要呢,现在要你陪我下去凑个热闹而已,怎么这么老大不情愿……是真有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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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扔了瓜子扯着还没穿好衣服的林怀章就往外走:“你是不知道,这李成出手那叫一个阔绰!早上刚来就拿十两纹银直接点走了莹儿。大家伙儿自然免不了议论,猜他是个纨绔子弟。诶你猜怎么着,正巧这家伙又喝了两盏妈妈的‘杏花村’,这酒劲一上来那可不得了,当下掏了块金元宝要与那些俗人赌诗。拿金元宝赌诗啊!实打实的金元宝,拳头这么大!呦,你没见下头那阵势,立时就炸开了锅啦!”

“你家制金,拳头大的金子没少见,至于这么夸张?”

“重点不在那金元宝,在我专门来提点你这份心意。”张祺裕说着伸手一拍他胸脯,挑眉挤眼洋洋自得,“够兄弟吧?”

“你意思是让我赢了金元宝给你张小四,还我长姊的饭钱吧。”林怀章嘴上随意应付着张祺裕的喋喋不休,心下已暗自警醒起来。这么大做派,当真是李成喝醉了酒为人猖狂,还是生怕别人不晓得有他这个人?推开房门自阑干探身看下去,果然见一群大老爷们正围在桌前指指点点。当中稳稳当当坐着的那人想必便是李成:

“这位王官人家产万顷不爱惜纸墨的,在下可心疼这清白之物,平白遭了你污言秽语的作践。”

声名在外的大才子哂笑一声,竟将那王官人的大作捏成一团扔到脚下。王官人见他如此轻蔑,当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挥起拳头就要打人。就在这当口,张祺裕和林怀章两人正好挤到近前。众人见他二人竟也来凑个热闹,登时就炸了锅。有不怀好意等着看李成砸场子的,有私下偷偷嘲讽三人的,还有不愿与这几人同流合污拂袖离开的。张祺裕环视一眼,却是笑意不减,还坦然向李成,毫不避讳朗声自报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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