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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第1页)

&esp;&esp;刘基转过头去问潘四娘:“那嫂子说的郭军侯,难道是……”

&esp;&esp;“就是老郭!”潘四娘边找边回答,“他以前不是就一直说未来要当将军、当大官吗?跟太史入了孙军之后,没多久就当了军侯,现在手下也有五百人了。”

&esp;&esp;“我记得他,从中原来的。”最记得的部分是他长一个标准的将军肚,清醒的时候,唯唯诺诺鞍前马后,马屁拍得又大又响;喝多以后,每每拍着肚子说大话,说以后要照拂在座所有弟兄。

&esp;&esp;“所以我请少主来问他。对着你,他比较可能说实话。”

&esp;&esp;刘基一愣,“我哪有这种地位?”

&esp;&esp;潘四娘笑了笑,“很多人信任你,你不知道吗?不然遣散前的那个晚上,老郭和其他一大帮人,也不用专门去请你给个说法。”

&esp;&esp;刘基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但现在也不是细究的时候,他走到书案内侧:“那你在找什么?我也帮忙。”

&esp;&esp;潘四娘将一件短衣往床上一丢,回过头来质问另外两个人:“太史给过老郭一个奇怪的小玩意,他神神秘秘揣着不松手的,在哪里?”

&esp;&esp;“什么东西?”两人都问。

&esp;&esp;“不是军令或者简牍,就是一枚小器物,可能还挺贵重的。从那时候开始,太史给老郭下了不少独立命令,其他部曲既不参与、也不知道,我说得没错吧?”

&esp;&esp;屯长支支吾吾,他们一时间拿不准情况:夫人这次到来,到底是她自己所为,还是代表了太史将军?刘扬州的儿子又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只想郭军侯赶紧回来。

&esp;&esp;“我知道你们不能说那些命令的情况,但那个小物件,我今晚必须要看看。”

&esp;&esp;其中一位终于承受不住潘四娘的灼灼目光,低声说:“藏在床下。”

&esp;&esp;“等等!”

&esp;&esp;刘基突然喊了一声。

&esp;&esp;“你们说刚从外地回来,是去了哪里?”

&esp;&esp;“军务机要,不能说。”

&esp;&esp;“是不是建昌城?”

&esp;&esp;就在须臾之前,刘基不顾凝结的血迹,伸手探了探盔甲腰带内侧,摸出了两枚尺牍。一枚看着像残片,上面写了两句赋:“厚费数百万兮,治冢广大。长绘锦周塘中兮,悬璧饰庐堂”……另一枚倒是新簇簇的,但刘基一看,只觉得心脏漏了一拍,满脑子的酒气骤然吹散。

&esp;&esp;“平安。人未至,留居。”

&esp;&esp;这是王祐写给三名同伴的信札!

&esp;&esp;刘基举起那枚一尺长的竹片,强行控制住颤抖的嗓音,问:“你们为什么会拿到这个?”

&esp;&esp;两人保持沉默,但眼睛不约而同地瞟了瞟各自的兵刃——这是他们的营帐,刀剑齐备,熟稔地形,要真是来硬的,两个不速之客根本走不出营门一步。可偏偏这两个人一个是都尉夫人,另一个是太史将军的故人,还真是不能轻易动手。

&esp;&esp;可另一边,刘基并不需要他们回答,便自顾自地说:“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在建昌城里,一夜之间,谁能不留痕迹地杀掉那三个人?原本以为是曹司空的人,还担心他们势力渗透得厉害,后来却发现和曹操根本没有关系……现在明白了,其实一直有个最直接的解释,只是我从来不会往那个方向想。只要是建昌都尉的手下亲自干的,那就完全说得通了!”

&esp;&esp;两个人对了对眼神,沉吟片刻,承认道:“你说的人,是我们杀的,东西也是从他们那儿搜出来的。”

&esp;&esp;子义兄竟然真的有参与其中!

&esp;&esp;但那两个人继续说:“可是你说他们跟曹操毫无关系,这就说不通了。”

&esp;&esp;刘基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这点上狡辩。“刚才我们在席间已经证明了,那三个人以及王祐,根本就不是曹操派出来的人,只是拿着个假的信简来暗度陈仓!”

&esp;&esp;“但那是他们自己说的。”对方沉沉答道,“就在死之前。”

&esp;&esp;郭军侯带着两个屯长亲自来跑这趟任务。在建昌城,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踢门,拔刀,杀人,一眨眼,两个活人已经成了尸体。第三个人身上顿时臭了,是尿的,慌不择路,掉头往里屋的死路跑。边跑边喊:我们是朝廷命官,曹司空不会放过你们的!末尾三个字是哑的,已经被血浸满了。他们搜身,又细细摸一遍房子,吕蒙部曲几乎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连衣服也没给多留一件,唯有两枚尺牍,一枚新的足一尺,一枚残的大概只有五寸。残的上面还有湿痕,怀疑是藏在嘴巴里才躲了过去。他们也不论理解不理解、恶心不恶心,反正带回来再说。

&esp;&esp;两边供词一对,互不松口,突然就陷入了僵局。

&esp;&esp;刘基攥紧手里的竹片,决定暂时不纠结于这件事,“那还有一个人呢?他在建昌都尉府里,你们动手更加方便了!”

&esp;&esp;“我们俩不清楚,那边老郭自己负责。”

&esp;&esp;“他在哪?”

&esp;&esp;旁边,沉默了好一阵子的潘四娘突然警醒,两步迈到床边将竹席一掀,然后就骂了一句:“妈的。”席下空无一物。

&esp;&esp;“出去找他!”四娘说完就往外面方向跑,屯长立即左右让开,但正当她准备掀开门帘的时候,刘基突然抢在前面拍开她的手,将她往营里一挡,但同时身体控制不住撞出营门之外。才刚踏出去一步,就像有一堵墙猛然主动压到背上,一只手臂从后往前钳住他的脖子,腰间也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esp;&esp;老郭用匕首抵住他后腰,在耳旁低低说出一句:“刘少主,久别重逢啊。”

&esp;&esp;“少主啊,我一直以为你淡泊功名利禄,没想到这么快就耐不住了……你是不是投了那个姓吕的别部司马,反而来刺探我们太史大哥?”

&esp;&esp;“老郭,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刘基的心脏猛跳,可是说话却愈发冷静,仿佛有块坚冰贴在额头上。

&esp;&esp;“那你问这问那的,算什么意思?”

&esp;&esp;“我是跟着嫂子一起来的,我有嫌疑,难道嫂子也会害子义兄吗?”刘基用下巴指了指营内,潘四娘正在里面进退不得,因为两位屯长也已经拔剑在手。虽然她是都尉夫人,可在部曲纪律下,上下级利益深度绑定,唯有直属长官的命令才是第一铁律。可他们也不敢对夫人下狠手,只能挡着,但挡得住人,挡不住声音,潘四娘中气十足地大喊:姓郭的,你敢动他一毫试试!忠义廉耻都拿去喂狗了吗!

&esp;&esp;老郭听得难受,便挟着刘基往外走,一步步踩得沉实,全无可乘之机。在余光里,刘基发现老郭确实只穿了布衣,头发也湿漉漉的,可见洗澡是真的,只是他随身带着潘四娘说的那个物件,同时留了个心眼,听见营内对话之后就一直埋伏在外面。

&esp;&esp;不过,他也没有命令其他士兵过来,说明还是投鼠忌器。

&esp;&esp;“你别怪我疑心,嫂子也有不知道的事。你知道我们有多少敌人吗?身前身后,明枪暗箭,现在这片江东大地上,哪有几个人是清白的?那个吕蒙,年纪轻轻爬到这个位置,他让你做什么了?目的是什么?”

&esp;&esp;“吕蒙只是请我帮忙看明器,没有其他的要求。”刘基的脖子被手臂箍得难受,一边喘气一边说,“只要我愿意,明天我就能离开孙军,从此和你们再无瓜葛。但是!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太史慈。”

&esp;&esp;老郭不置可否,只是刀口又紧了紧,带出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他说:“走!不要轻举妄动,你一定没我的刀快。”说完,他松开了束缚脖子的手臂,刀也往后退了半寸,带出刃上一线红丝。刘基衣服下摆上顿时洇开了血花。

&esp;&esp;他又小心地卸掉刘基腰上的剑,丢在地上,用手推了推刘基的肩膀,示意他往前走。

&esp;&esp;刘基将一只手按在腰上止血,一边慢慢往军营外围的方向走。海昏城战事紧张,太史慈驻军不进城内,只是在城外用鹿角战壕圈了一大片区域用于驻防。橙黄色微亮的是海昏城,城墙上绕着一圈火盘,静悄悄的。郊外的方向则只有分散的几点灯光,浮在半空中,那些是哨塔。地面和水面混在一起,哪怕极目细视,也只能看出水面的黑色深一点,地面浅一点,其余就再难分辨。营区内也有水,几块池泽构成天然的防护带,也方便士兵取水用水。

&esp;&esp;老郭就带刘基到了一片近水的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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