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之前村里的传闻,周平将这件旧衣递给了许婆婆。“阿奶,你看这件旧衣,是我在小溪村的深坑里捡来的。那坑里还有一个虎头鞋,看鞋样,和您给盛儿做的那一双差不多。”
“这衣服看不出来什么,是寻常小孩子都会穿的。”许婆婆看了两眼便放下了,“是你在那深坑里捡来的……你再说说那虎头鞋。”
周平于是将那日自己见到的虎头鞋样式仔仔细细地同许婆婆说了一遍,但是当时天色昏暗,有些细节他也并未看清。
“没错,是我做的。这衣服和那虎头鞋应当都有些年头了。”许婆婆闻言有些唏嘘,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
“这件事……都过去十几年了,当时你还是个小娃娃呢。”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周平。
“那一年老天爷不长眼,一连小半年的时间就下了几场小雨,万幸的是咱们南沟村的那条大河还有些水。当时的那个村长说什么,这点水只够咱们自己村的人喝小半个月。还派了好些汉子去河边守着,将水打回来存放到地窖里。一家人每日也只分得一个盆底的水。”
“咱们这里都干成这样了,更别说北边的村子了。没办法,那些快渴死的人只得往南边走,南边水多。”
“当时咱们村子外面也有一群找水的村民,就是现在小溪村的人。村长良善,还说给每日分给他们一些水用以救命,不过前提是他们不能生事。”
周平听得认真,取下灶上的水壶给许婆婆倒了一碗水。
“只不过他们来的第一夜就出了事,咱们村那户姓王的说家里刚满周岁的小哥儿不见了。
村里人都劝他去找找,谁知那林子里的孔老头说是他亲眼所见,是那小溪村人把他的小哥儿掳走的。说是小溪村的人渴疯了,这才偷了那孩子给……”
“村长原先也不信,那王姓人家的媳妇刚生了一个汉子,那小哥儿又是个病弱身子,怕是那姓王本就不想要这孩子才胡说的。不过后来说是在山里看到了一摊血。这事就这么传开了。”
“总之这里面有许多能说的不能说的事,我估计这旧衣和那虎头鞋就是那小哥儿的,当时还是那王家媳妇请我给那小哥儿做的。平小子,这衣服还是烧了吧,不吉利。”许婆婆说着就要把那件旧衣扔进灶内。
“还是先别烧了,万一这件事有什么误会呢……”周平连忙把旧衣拿了回来。
“就算是误会也跟我们无关,都是些陈年旧事了,管他作何。”许婆婆叹了一口气,有些事她不能说得这样明白,当时世道艰难,心不狠就活不下去。
“你留着就留着吧,只是不要告诉其他人就好。”
“今天这庙会,你可有看上的姑娘或是哥儿?有没有问过是哪个村的?”许婆婆年纪大了,周平是她所有孙子孙女中年岁较大的一个,现在是时候相看人家了。
“今日只顾着照看盛儿他们了,没想别的。”周平看着许婆婆择好了红豆,便取了些柴火帮她烧火。
回村的路上,孟冬他们小哥儿连带着谢小三一起讨论着明日做腊八粥的事,明日除去要做腊八粥,还有许多别的事。
一是祭祀二是扫尘,还需要准备些糖糕之类的吃食,有些讲究的人还会专门去山里赏梅。
“冬哥儿,要是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找我,腊八过后就要准备过年的事了,你与裴大哥都要好好地过完这个年。”裴容专门走到孟冬身边叮嘱道。
“裴容,你放心吧,我会的。”孟冬很是自信地说道。
一旁的秦小双倒是不需要操心这些,他娘和他大哥大嫂自会安排好一些,他只需要稍微帮个忙就好。
至于谢小三,过去那些年他都是去顾如海那里蹭两碗腊八粥了事,不过今年却不能再这样了,既如此他便商量着能不能让裴容多熬两碗,到时候他拿些东西来换。
对此裴容淡淡一笑,“你只管来喝就好了,用不上拿东西。”
几人这才算商量完毕,心满意足地回了村。
孟冬和裴应川与他们在村口分别,两人带着那一摞碗盘和书回到了窑洞。
算算时间已经有些晚了,紧赶慢赶将火生起来后也就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因着今日裴应川要了奖赏,所以是孟冬准备饭食。
他还未从逛庙会的兴奋中缓过来,就连洗菜时唇角都带着一抹笑容,还特意将套来的碗盘都清洗得干干净净,准备今天晚上就用这瓷盘来装菜。
一直以来他们两人都是用的陶盘陶碗,和村里人用的都一样。这样好看的瓷器,大家都是留着过节或是待客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
因为这一点,今日他做饭时格外认真,灶边烧火的裴应川早早地就察觉到了孟冬的不对劲,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勤勤恳恳地烧了许久的火,还顺带着将今日买来用以熬粥的食材都给泡上。
“好了,就这些吧,裴大哥你先吃,我去把今天买来的东西……”孟冬摆好碗筷就要转身离开。
“原来你都泡好了,真好!”孟冬笑着夸赞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一整天他都十分快乐,就算今日走了许多路他也一点不觉得累。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开心就好了。他悄悄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