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并没有上山的打算,只看着满绿斋前的小溪皱起了眉头。
园中有活水从外院的藏书楼后引入,到后院形成湖泊,又引出三条溪流。
一条经过黛玉院前,过中路到满绿斋前,一条从湖中引出,由东向西经碧波院也汇于此地。
再往前还要经过西五进后的院子,而后汇总在西北角流出府邸。
黛玉让人把林兴找来,指着流向西路的溪水,皱眉道,“林伯,你让人给溪水改个道,西边院子要封起来安置外人,不能让里面有东西流进我们家,必须把这条水路掐断,再沿着院墙挖条水道流出去就是了。”
林兴闻言便从靴腋里拿出堪舆图,展开送到黛玉面前,黛玉用手在佛堂后和望清馆前比划一下,林兴点头表示明白了,立即安排人手重新开挖水道。
黛玉也没了游玩的兴致,小山后面还有个依山而建的小院叫栖风广,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夏天用来乘凉很不错,冬天还是算了。
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黛玉回到绣楼书房,命丫头铺纸研墨,她要重新画一遍府内堪舆图。
之前那个根本无法体现园中美景和精巧布局,画好后随信送给娘亲,等她来扬州时就不会觉得陌生了。
奶娘见姑娘兴头正足,也不敢劝她吃午膳,只把蒸饺和几样点心茶水用一张茶几摆了,放到她手边方便随时取用。
黛玉这才想起还没用午膳呢,家里原本是一日两次正餐,有了她之后才改成一日三餐,爹爹娘亲生怕她饿着,只要在家里都会时时提醒,这会儿没了两人管束,她反倒把吃饭给忘了。
黛玉厚着老脸跟奶娘撒娇,让她不要告诉爹爹自己贪玩忘吃午膳的事,就有丫头来报,说是穆姑娘打发人送信来了。
黛玉下楼在堂屋里接见穆家派来的嬷嬷,接过信后第一个反映是月辉那丫头疯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写这么厚一封信,就不觉得手酸么。
穆家嬷嬷白净温和,向黛玉福身笑道,“林姑娘安好,我家姑娘说知道你刚来肯定忙着,聚会的事不急在一时,只是这信中内容再忙也要读熟记劳,万不可大意。”
黛玉见穆家嬷嬷如此郑重,便知好友信中的内容不简单,她在坐上欠身,正色道,“请嬷嬷给姐姐带话,我一定会仔细的。”
穆家嬷嬷见黛玉如此礼遇,脸上的笑容更加亲近几分,又说家中太太奶奶请黛玉有空去做客,闲话一阵才告辞。
黛玉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嬷嬷大概是穆太太身边的人,见闺女跟林家姑娘亲近投缘,特意派人审查来了。
想到自家娘亲也曾派人暗中打探过穆家姑娘的事,黛玉好笑的摇头。
大约当娘的都是如此,把自家宝贝当成天真无辜的小白兔,生怕外人会把单纯善良的女儿带坏了,恨不得将人全家都抖落出来看一遍。
笑过后黛玉才展信细读,第一张只是简单问候,从第二张信纸开始才是重点,穆月辉竟把江南的仕族贵女都列了出来,连同姻亲背景也一同标注出来了。
黛玉没想到好友会如此用心,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又想到月辉此举是担心她安危,唯有认真记熟,谨言慎行才不算辜负她的盛情。
想到这里黛玉更加用心,将后面几页从头至尾看过一遍,不得不感叹朝廷对江南一地的重视,单就扬州城中就卧虎藏龙,放眼两江之地,显赫仕族多如水中之鲤,自家这样的都不算什么了。
扬州城中最大的官是两江总督于大人,于家跟林家类似,都是开国功勋之族,侯爵传到他这里是第四代,圣上额外开恩再袭一世,因此于大人不仅是正二品两江总督,亦有侯爵之尊,在江南一地只有甄家能与其一较高下。
于大人的子孙早过了进内宅的年纪,与女眷并不相干,只有一个孙女需要黛玉特别注意。
于姑娘是于家唯一的嫡出孙女,今年八岁,被于大人视为心头肉,对其爱如珍宝。
其人娇蛮霸道,喜怒不定,遇到她时需要格外小心,要是惹她不快,回到家跟祖父歪歪嘴,就会给家里带来好大麻烦。
再就是从二品江苏巡府孟大人家的两个庶出姑娘,一个十一,一个七岁,惯会奉承说小话,穆月辉在两人后面打了个叉,可见有多讨厌她们。
黛玉忍着笑接着往下看,同为从二品的布政使唐家有三个姑娘,最小的都十三岁了,跟她们玩儿不到一处去。
正三品按察使姓卫,三品将军爵,其人狡诈多疑,跟盐商走得极近,很不得同僚待见。
卫家四个姑娘都不是好相与的,她们出手大方,最擅长拉帮结派,很多盐商出身的女孩儿都听她们的,黛玉身为盐政之女,是她们的主要敌视对象,对她们的堤防之心须与于姑娘相等才行。
接下来的官员品级虽低于林海,微末爵位也拿不出手,可能在江南当官的多少都会有些背景。
穆月辉提醒黛玉不要小看扬州城的任何官员,很多五六品的小官都是功勋世族出身的捐官,他们之间又拉帮结派相互庇护扶持,得罪一个就相当于得罪了一群人。
除了官员,最有势力的六家盐商也要格外注意,田解两家明面上低调,实则再记仇不过了,就连于姑娘都不敢对这两家的女眷太过分。
陈褚两家的姑娘自带侠气,表面上还算可交之人,可内里如何也是难说。
吴刘两家是盐商里最张扬骄横的人家,两家共六个姑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穆月辉给两家打了个大叉,足见对其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