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白璧成的问询,嘉南张了张嘴,却没有吭声。
“你要带含山逃走,只管走就是!”裕王沉声道,“嘉南处处维护你,又帮着说情让你能踏入熙暖堂,你不感谢便罢,却扯出歪理来叫她难堪,这又何必!”
之前受嘉南几次回护,白璧成究竟记在心里,他于是说道:“王爷说得有理,我今日只求带含山离开,有得罪处,请王爷和郡主宽宥。”
他说罢动动金钗,道:“王爷请起身,咱们出王府吧。”
裕王受制于当下,这才明白“霜玉将军”的含义,从公堂初会到熙暖求见,白璧成始终波澜不惊,他看着毫无情绪,却已经利刃出鞘,兵行险着。
“想来王府外面,白侯也做了安排。”裕王道,“将军百战不殆的神威,本王算是领教了。”
“王爷说得对,诸事我都安排妥当了。”白璧成将金钗戳了一戳:“您请移步罢。”
“白璧成,你可要想好了!你若带着含山同秦家人混到一处,那可是悖反的罪名!”裕王见没了余地,不由嘶声道,“是何下场你可知晓!”
“王爷莫要动气伤身,”白璧成并不在意罪名,“我与含山早已没了退路,但王爷荣耀加身,阖府富贵,与我们硬碰是划不来的!”
“你莫要只想你自己!”裕王恨恨道,“别忘了你远在玉州的兄嫂!他们将你养大,难道不值得余生平安吗!”
他不提玉州的兄嫂也就罢了,提到了,白璧成忍不住笑起来。
“王爷,六年了,你们给了我六年光景,我总不能还像之前那样毫无准备。”
“你什么意思?”裕王变了脸色,“你是说……”
“多说无益,眼见为实。我在黔州起事之日,便是兄嫂在玉州脱逃之时!”
裕王一时大惊,指了白璧成怒道:“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太过生气,脖颈被金钗擦破,渗下细细的血流,把嘉南吓得惊呼出声。
“王爷莫要激动,小心伤了自己。”白璧成淡然劝慰,“朝廷不该将十万白衣甲编入各州府军,这样一来,十三州及各郡县都有白衣甲士,当然也包括玉州。”
“可是你在黔州……”
“可是我在黔州循规蹈矩,从不越雷池半步,又是如何操控玉州的,这是王爷的疑问吧。”白璧成悠悠道,“我的确不曾联络玉州,但戍边将士与养尊处优的别州府军不同,面对凶狠的羟邦骑兵,我能带他们活下来,许多事根本不用吩咐。”
“你!你……”
裕王咬碎了牙,也终于理解皇帝为何忌惮白璧成。
“王爷,不要再拖延了,没用的。”白璧成道,“黔州府军十万人,驻守在城的不过二成,而这二成里的雪夜盟成员又有几何?我用这根金钗请王爷办事,只是不想为私事滋扰百姓,并不是只有这个办法。”
他说着,又动了动金钗:“王爷,请罢!”
裕王闭了闭眼睛,终于将满腹怨念暂时压下,缓缓站起身来。白璧成反握金钗,仍旧比在裕王脖颈上,却腾出手来伸向含山,含山立即奔到白璧成身边,他的手温暖松弛,仿佛挟持裕王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值得挂心。
含山悬着的心忽然落实了。
然而这一幕落入嘉南眼中,却像浪打礁石般冲击着她。白璧成,这个名字让她有了切实的恨意,她红着眼睛,看着白璧成挟持父王,带着含山走出熙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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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之下,白璧成用一根金钗押着裕王走过王府,嘉南带着大批紫衣侍卫沉默相随,场面看上去古怪又诡异。转过湖畔花厅时,侍卫头领小声向嘉南道:“郡主,能百步裂石的机弩已备好,叫好手对准姓白的后心来一发,他准保放开王爷。”
“不可,他只要有一口气在,都会扎穿父王的脖子。”嘉南沉声道,“我不想冒这个险。”
侍卫头领不敢再说,诺诺退下。
他们继续沉默地跟着白璧成,直到跨出王府大门,一辆四驾金辕马车停在门口,风十里抱臂站在车前。
“你先上车。”
白璧成招呼含山上车,嘉南看在眼里,却扬声道:“白侯已出王府,应当遵守诺言,放开我父王吧!”
白璧成正要答话,却见嘉南身后黑影急闪,跃出一个人来,扯了喉咙便骂道:“白璧成!枉我看走了眼,以为你是为国为民的君子,却不料你竟为一己之私做出悖逆之事!你还不快快放开王叔交还含山,跟我回京请罪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