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抚着凌细致无暇的脸庞:“凌儿……”
“我们……”凌忽地别过头,伸手挽着孔明的手臂,“我们去市集逛逛好么?”
“哦?”孔明一愣,但也任由她拉着,往市集去了。
夜未沉。
市集上喧闹的人声,小贩们把货物满箩满筐地装着,一排一排摆列着,一屋一屋搁着,一层一层堆着,仿佛还实在万万不能装下。
喧闹的市集似乎也显不出什么活气,同是在一片天空下,除了衣服、长相、身份外,人与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男人、女人、老人或孩童,依旧是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人们。
凌轻挽着孔明的手臂,慢慢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着,看着。
穿着女装的凌和换上便装的孔明,与身边的人并无不同。没有身份之别,此时他们也只是普通的男女。
秋风总是有些凉意的,好似战场上的空气总是有点血腥味一样。秋风也像是陷在情爱中的男女,夜色越浓也就越撒野,夜越深,彼此间的距离也就越清晰。
晃悠了半条街,凌忽见着一家金银首饰店,便拉着孔明进去。
店主人见有客人来了,忙迎了上去,招呼着他们。
凌搭着孔明的手四处看了看,便站在柜台前摆弄着那些金银首饰。
“恩……”凌对那些金银、玉做的饰品都没有兴趣,倒是一支毫不起眼的木簪吸引住她的视线。
那是支桃木制的发簪,长7分,宽约1寸,簪上精致的花雕连纹理都一一在目。
“姑娘,这桃木簪不值几个钱……”店主人有些疑惑,眼前这位美貌的姑娘看着也不像穷苦百姓,放着那么多金银珠宝不要,却偏偏挑中这廉价的簪子。
“呵,我们便要这簪子。”孔明了解凌的性子,自然不觉得怪异,见她喜欢,遂欣然买下了。
“帮我戴上……”凌伸手扯下束发的缎带,指尖勾住青丝,随手一拧,扭转成云髻,没梳进发髻里的几缕青丝垂在耳际,更添了一丝零乱的美。
孔明抬手将发簪直□她的发里,修长的指轻抚着她鬓边的乱发,他的眼眸里隐含着笑意,温暖而明亮:“好美……”
“走,走吧……”凌随即转头避开他的目光,遮掩了眸底的苦涩,径直地往店外去了。
两人出了店门,便沿着河边,漫步在夜晚成都的街头。
夜微沉。
万籁寂静,月明,星繁,远处点点闪烁的灯火,忽闪着发出微光,似乎在妄想与日月争辉;近处,却传来一声叹息。轻微,但却悠长的叹息,瞬间便在秋夜的晚风中消逝无影。
凌蹲在河边,拿出几张薄纸片、几条竹片,还有几根细铜丝,将纸片依次粘上去,直到拼成一个两端漏空的球状物,把竹片和细铜丝一一架支好,糊成的一个不会漏气的纸灯笼。
她挥笔在灯笼上写下:“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凌随后便点燃扎在铜丝中心的烛火,等灯笼内部的空气烧热后,灯笼便由平地直升天空。
“凌儿,这是何物?”孔明从身后搂住她,将下颚置于她的颈窝。
“这是‘孔明灯’……”凌身体后倾,将头轻靠在他的肩上,“你知道么,在我的家乡,人们相信‘孔明灯’能把一整年的晦气、厄运带到九霄云外,所以纷纷在自己制作的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让它‘随灯而上’,让愿望一一实现。”
期许太多,而回应太淡太伤,她的世界一片灰暗,没有一丝光亮,这种等待梦想该如何了断?游离的她,要等待多久才有答案?
“你言下之意,这灯是为我而做的?”孔明将凌拥入臂弯内,轻吻着她鬓间微乱的发丝。
“恩……”凌凝睁着眸瞳,“是的……”
既然此刻他们牵着手,她仍在他的怀里,他们相爱,那么她是否可以憧憬美好的未来?哪怕过了今晚他们就要天各一方,但是他们曾爱过,那就足够了。
在有生的有限的时间里,每一个人都会期待奇迹,凌也一样。
灯笼缓缓升上夜空,在幽暗深黑的夜空里显得格外亮丽,这般的唯美。
所有的憧憬,所有的梦想,在这个森寒阴冷的夜晚里那么清晰明了,仿佛伸手就可触及。
凌寂寥地低下头望着河面,她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啊……
河面上波光幽幽,是这微风和月光所造出的幻景么?
他紧搂着她,像搂着一件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而良辰美景使他们拥得更紧。
已经不会再有如此静美的岁月了,要珍重眼前的人,珍重此时的景。
凌回身望着孔明,眼眸中所有的光亮在此时燃烧起来,没有挽救,没有愤懑。她就那样一直望着他,望着,直到望出干涸,望出伤逝。
她知道,结局从来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关于爱情,他们即将曲终人散。
孔明注视着凌琥珀的眼瞳,她的眼眸里布满了哀怨与情伤,深重得令他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她的唇触到他的唇。
很轻,很轻,就像蜻蜓偶然触到柳枝。
孔明微微一震,但没有躲开,一缕淡淡的清香,立时盈满了他的呼吸。
这个吻没有深入,只是彼此微微地接触着,很快便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