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军师这么说了,凌自当从命!若军师没有其他吩咐,凌先行告退!”说罢,凌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堂。
“唉……”孔明望着凌愤愤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优雅的身躯往身后的长椅靠去。
“孔明,方才你与凌的对话,我都听见了。”糜竺缓缓踏进堂来,“凌虽有错,都也只是小过失,且她年纪尚轻,冲动是难免的,你不必如此苛刻。”
孔明方才的态度,让糜竺大吃一惊。孔明无论对任何人,都是和颜悦色,方才他竟板着脸训斥凌,着实令人费解。
“年轻并不能成为做错事的借口,凌太容易感情用事,总是率性而为,我不能一再纵容她。”孔明闭眸揉捏着眉头,“在她未能成熟处事之前,我必须不断鞭策她。”
“话虽如此,但是……”糜竺欲言又止,他觉得事情并非像孔明所说的那样简单。
“子仲,我有些累了……”孔明微颦着眉头,仰首靠向椅背。
“好,今日连番奔波,想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先告辞了。”糜竺会意,立时告别辞去。
孔明轻吁口气,起身信步走到窗前。
夜已深,四周寂静无声,晚归的鸟儿此时已酣然入睡,惟有浩荡的长江水,宛如一条灵之骨,沿着古老的城市辗转腾挪,似要冲天而去,江水撞击着长满茂密树木的山崖,山崖蓦然变成了青铜之鼓,它擂动大地,擂动深山,擂动日月星辰,也擂动了火红的历史……
坦诚相对
没过几日,周瑜的好消息便来了,吴主孙权已立誓,决意抗曹了。
听闻当时,孙权为表抗曹决心,拔出佩剑砍掉面前奏案的一角,冷肃道:“众官将若再有人说要投降曹贼,便与此桌案同!”
随后孙权便将此剑赐于周瑜,即封瑜为三军大都督,程普为副都督,鲁肃为赞军校尉,且表示,如文武百官有不听号令者,周瑜可先斩后奏。既如此,周瑜便可无后顾之忧,放手大干一场了。
翌日,周瑜便开始调兵遣将,指挥三万精锐之师,水陆并进。他邀请孔明一同前往观看,同行的还有新上任的赞军校尉鲁肃。大军在离三江口五、六十里的地方安营下寨。
而凌自那日起,便开始与孔明怄气,四处闲逛,就只为了避开他,自然不会和他同往。
“凌,你近几日为何如此空闲,每日来此听我抚琴?”小乔停下抚琴,巧笑倩兮道。
“有吗?”凌心虚地眨眨眼,忽然觉得有些口干,端起案上的茶,一口便喝下了:“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小乔胸有成竹地看着凌:“你是在躲避什么人吧?”
“咳!咳!”凌立时被呛到,结结巴巴道:“你,你在胡说什么啊?”
“呵……别急着反驳。”小乔笑得意味深长:“你和诸葛先生之间发生什么事了?为何避他惟恐不及?”
被小乔一语道破心事,凌无言以对,便蒙头又喝了口茶。
小乔莲步轻移,来到窗前:“我虽不知你与诸葛先生有何矛盾,但是,你这样避而不见,始终不是办法啊!”
“我也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凌将目光转向窗外,琥珀色的眸里有丝怅惘,“我从未想过他会用那样的神情,那样的口气斥责我……”
在过去的每个日子里,凌总是一个人,像孤魂一样在大街小巷里游荡,默默地蜷缩在那黑暗的角落里。她看似乐观豁达,实则柔肠百结。她害怕孤寂,害怕一个没有欢笑与歌声的世界……
与孔明相识后,在他不知不觉的关怀呵护下,她渐渐忘记自己是个无人怜悯的孤儿。十几年的风雨飘摇之后,似乎已得到一片宁静的港湾供她停泊,孔明对她而言,就如同是她唯一的亲人。而如今,他那样冷漠的对待她,令她早已忘记的寂寞,又悄悄地回来了……
“你也不必太担心,看得出来,诸葛先生对你十分关切。他会如此严厉地斥责你,也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小乔微拧清秀的娥眉,语调轻柔地说道,“你一直避着他,只会使你们的矛盾越来越深,日后想再解开,就更难了。”
或许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小乔的分析深深地震动了凌。是啊,她在逃避什么?在害怕什么?如果真是自己的错,就应勇于承认。如果双方都有错,那就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逃避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多谢了,小乔!我想,我已经清楚该怎么办了!”
别过小乔,出了都督府,凌独自走在拥挤不堪的市集上,看着那么多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看在她眼里,只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凉。
她是谁?要到哪里去?命运的转轮究竟要朝哪个方向运转?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一瞬间,凌感到强烈的无助和茫然,这种心绪使她从头顶直凉到脚底,她重重地打了个寒战。她就犹如一只孤零零的大雁,寻不着南方温暖的气候,漫无目的地在无垠的天空里飞翔,期待在这片天空下能辉煌起来。
“孔明……”凌喃喃地在心里念道,现在也只有这个名字能让她感到些许暖意。
凌随后便登船渡江,前去寻孔明。
到了大营,却又提不起勇气去见孔明,凌便在营帐外四处溜达,不期然,在江边遇见鲁肃。
“迎敌的非常时刻,你竟在江边漫步,颇有闲情啊!”鲁肃打趣道。
“我一个小小的书童,能有什么大事要办?”这些日子,凌与鲁肃已混得颇为熟稔,说话也就不讲究了,“倒是你鲁子敬,堂堂赞军校尉,却为何在此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