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在几十年前并不被简简单单叫做阿婆,她会被称为纪云汀,是修仙世家纪家最年轻一辈中最小的姑娘。平日里最常做的事情也不是操持家务,而是梳着发髻跑来跑去,惹得家族内一片鸡飞狗跳。
纪云汀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父亲突然在她玩的兴起的时候出现,揪着她的后领子飞到练功房修炼。
纪父的胡子会因为她偷懒不好好练功气的一颤一颤的,但是嘴里又舍不得说什么重的话。每次她一撒娇,或者眼里包着泪水装装可怜,纪父的心就软了。
“罢了罢了,这么大个家族,还能护不住你一个小丫头?”纪父冲着她无奈地摇摇头,“有我和你阿母在一天,绝对不会让你受旁的委屈。”
小云汀摇头晃脑地抱上阿父的大腿,认真的说:“云汀会和阿父阿母永远在一起的。”
稍微长大纪云汀修炼成果不多,但是心却被养的欢脱得很。她学到的最出神入化的本领就是制得一手好迷药——让照顾她的师兄师姐小憩一会后,偷偷溜出来玩。
云汀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在家族的地盘内探索了,她的目标放在了凡人间。
如果早知道凡人间是这么一个活地狱的存在,她再也不会因为嘴馋偷跑下来,再也不会因为看到食物就双眼放光而忽略旁边对她虎视眈眈的视线。
“这妮子穿的不错,一出手就是成色不错的物件……”
“长得也还凑活。瞧瞧这皮肤
,嫩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我还没试过这么嫩的雏……”
云汀虽然还没有到成家的年纪,但也懂得不少。听到这恶意满满的话才知道之前喊她帮忙找小孩,结果把她骗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绑起来的人心里有多么龌龊。
最大的挫折不过是被罚抄心经十遍的姑娘第一次直面这么纯粹的恶意,声音都颤抖着带着哭腔:“我,我是纪家的人。我爸爸是最厉害的修仙者……”
那几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哄笑一团:“修仙者?我还是修x者呢。”
其中一个男人瞪着双眼,拎着她的前衣襟,腥臭的口气喷在她的脸上直让她喘不过气:“听着,我们干的就是这给村里老汉造福的活。你爹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拜我们是善心肠的菩萨。”
纪云汀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连自己的那些三脚猫功夫都没有办法施展出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纪云汀好像被罩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强行观看着自己的躯体被送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被一个满脸奸邪的汉子用五吊钱换走,被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里夺去童贞,被一个赤脚医生恭喜怀孕,被喝醉酒的“丈夫”反复殴打……
终于有一天,她好像突然清醒过来:她不能一辈子被困在这么一个残破黑暗的村庄里!
纪云汀可以联系宗门的灵器早就被当时拐卖她的一伙人瓜分贩卖。而自己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脑子里残
存的修炼方法和一手炼制迷药的本事。
当再一次感受到干涸的经脉中流淌着灵力,哪怕只有涓涓细流,也足以让她感动的热泪盈眶。她又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早醒悟,痛恨自己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修仙家族的姑娘不做非要贪玩,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再多学一些本事,她甚至开始痛恨自己肚子里没有出生的孩子。
终于在那汉子又一次喝醉酒后,云汀感觉是时候了。她不管剂量,将自己偷偷制好的迷药一股脑全部喂进男人嘴里,自己偷偷卷了些吃食跑了出去。
但是逃跑的路格外艰难。好不容易修炼出的灵力只能勉强让她跑的比寻常女子更快些,就连帮助她辨认方位都做不到。她只能跑跑停停,稍微有些显怀的肚子也成了拖累她的因素。
在她窝在一处山窝里休息时,外面传来村民的搜查声。她害怕的缩成一团,但还是因为害怕不小心将堵在身前的石头碰倒。
她将头埋进膝盖,好不容易让她狂跳的心脏稍微平静下来,一抬头却看到那男人先前的儿子蹲在身前,冲着自己诡异的笑。
“求你了,别告诉他们!”云汀恳求道。
谁知道那崽子竟然咧开嘴说道:“那人都是我叫来的,你说我会不会叫?你不是要给我当娘吗?那就留下来呗。”
听到这话云汀是如何惊慌失措,又是如何被村民架回去,后来如何被醒过来的男人当着全村人
面殴打她都记不太清了。但是她知道了,原来被踢中肚子是会流产的,原来即使有灵根的修仙者被殴打后灵根也会碎掉,原来自己一味的胆小怯懦只能换来如此下场。
她觉得,自己反正都不能堂堂正正当个修仙者了,没有资格没有能力回到阿父阿母身边了,那么就干脆拖整个村子下地狱吧。
容忍这个词原来根本不在娇蛮的修仙者词典中,现在却是“赵家那个小娘子”唯一信奉的词条。
她假意迎合,做一个在别人眼里“改邪归正”的好媳妇。实则一餐不落地给男人下毒。
她甚至在又一次委身男子后,再次怀孕。
她甚至在全村遭遇天灾,全年颗粒无收的时候不经意提起把自己拐卖过来的汉子能赚不少钱,激起村民的歹念,想要以此引起官府注意。
但是天道好像在惩罚她早些年的骄横无礼、不知满足,每一件事情都不如她想象中的满意。
男人只是病卧在床,始终吊着一口气;好不容易生下的小可怜被家里的另一个崽子扔进水缸,没有活过满月;原本想要全村人受到惩罚的提议竟然真的让无数姑娘陷入噩梦,竟然真的让村子转危为安……
云汀痛恨这样的自己,但是她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容忍。
终于她的转机到了……
顾柒听她的讲述,狠狠的皱起了眉。
她很不喜欢这种被害者口吻的讲述。虽然云汀是受害者,但是那无数失去了未来
的姑娘又何尝不是?说到底,眼前这个看起来可怜饱受折磨的阿婆其实本质里还是那个只顾自己、心智并不成熟的娇娇女。
顾柒从不忌惮用最坏的念头猜测人性,她甚至觉得阿婆的故事只是在感动听众甚至感动自己。
她粗暴的打断阿婆的讲述:“我说会救伢子,那就一定会。你大可不必用自己所谓的悲惨经历唤起我的同情。”
阿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脸又青又白好不精彩。终于继续说道:“那我给你讲噬魂阵的来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