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哟,说了半天原来是想为大叔出头,真没意思。”
“不,我其实……”
“算了,我才没有时间跟你吵架,我的事也不用你操心。”妃朝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开。
就在她挥手时,似乎有些闪耀着微光的碎屑悄然抖落在地,即使只是极其微弱、一闪即逝的光芒,敏锐的冬雪还是注意到了。他弯下腰,用指尖沾了碎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某种奇怪的感觉使他皱了皱眉。
“等等!”冬雪飞身一跃落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一脸严肃道,“丑女,把你的袖子卷起来给我看看。”
妃一时反应不过来,迟疑地看着他:“诶?看什么?”
“叫你卷起来就卷起来,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我干嘛要听你的?”
“啧……”冬雪毫无耐性可言,立即从手心弹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冰刃,绕着妃的两条胳膊转了数十圈。凡是冰刃经过的地方,布料被划出条条缺口,转眼之间,一件好端端的长袖上衣就变成了破破烂烂的小背心。
“哇!你要干什么啦,流氓!”妃不敢置信地抱住双臂,对冬雪怒目而视。不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她也渐渐察觉到不对劲,露出跟他相同的表情。
跑到灯光下,她仔细检查,原先长在那里的樱花状“斑点”在短短几分钟内已经变得又大又硬,一片片顶出皮肤,整齐而均匀地分布在樱花图案的花瓣上,表面流淌着黄金般耀眼的光泽。
即使妃平时表现得再怎么冷静,这时也忍不住害怕起来:
她的身上居然长出了金色的鱼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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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说,要让妃从头选择一次“看得见妖怪”还是“看不见妖怪”的话,她一定会不假思索选择后者;但假如选择题变成“看得见妖怪”还是“变成妖怪”的话,妃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前者……
不不,说什么胡话!如果能从头来过,依照她的个性,绝对是哪个也不选才对。
可惜世上没有从头来过这种好事,妃在害怕之余,禁不住对自己的人生产生怀疑。
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她将头靠着廊柱,无奈叹息:“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我明明是一个安分守己、行事低调的普通人类啊!没有远大的目标,也不奢望大富大贵,唯一的梦想也就是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老处女而已,为什么不幸的事总是发生在我身上呢?”
冬雪看似关心地在她身边坐下,嘴上却说着无情的风凉话:“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本来就不像人类,变成妖怪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嘛。”
“说得轻松,你生来就是妖怪,怎么可能明白我的心情?”
“妖怪的寿命相当于人类的一百倍,也就是说可以长生不老,换作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冬雪向后躺下来仰望星空,“话说回来,你的梦想真有够烂的,还是趁早换一个吧。”
“现在不是讨论梦想的时候。我问你,你们妖界有医生吗?”
“当然有,御审殿就有一支专门的医护部队。不过你不会天真到想要请妖怪来为你治疗吧?”
妃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鱼鳞上来。鳞片的尾端黏连在皮肤上,一碰就痛,并且还有越扎越深的趋势,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我不认为这是人类干的好事。”妃说,“你也知道,积云岛站在保护妖怪的立场,连个像样的除妖大师也没有,所以除了找个妖怪医生,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别傻了,妖怪才不会为人类看病,何况就算看了也不可能治好。这是鱼妖的诅咒,只有施法者本身才有办法解开。”
“鱼妖?”
“就是长得像鱼一样的妖怪。”
“我当然知道鱼妖长得像鱼!”妃苦笑,“难道说,我就要变成一条鱼了吗?”
“这你不用担心,妖怪是可以同时拥有人和妖两种形态的,只要你愿意,任何时候都能够保持人形。”
“就像你一样吗?”妃叹了口气,随口问,“对了,你的妖形到底是什么?”
根据大叔的说法,妖怪长到一百岁就可以拥有自己专署的人形,鸦狐声称已有一千六百多岁,却一次也没有以人形现身过,妃对此感到很疑惑。但这还不算稀奇,冬雪那样著名的雪妖,竟然从来没有露出过他本来的妖形,这才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关于这一点,妃曾经在闲聊中问过大叔,结果答案是:连他也不晓得冬雪的妖形是什么!没想到这只妖怪居然把自己的原形隐藏得这么好,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叫人忍不住想要刨根问底。
趁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听他亲口回答,妃想着。
不料冬雪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他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勃然大怒起来:“多管闲事!不要稍微对你客气一点就自以为是起来,给我记住,我的妖形你没必要知道!”
吼完之后,他一跃跳到树上,三两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脸错愕的妃,呆呆坐在原地。
什么嘛!岂有此理!居然这样说翻脸就翻脸,他以为他是谁啊!“不要稍微对你客气一点就自以为是起来”,这句话应该由她来说才对吧,简直是不可理喻!
由于太生气了,妃决定再也不要理他,反正她的身边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妖怪,她才不稀罕他的帮忙呢。
说起来,鸦狐已经有好几天没出现了。平常这个时候,他总是嚼着鱼干在她身边晃悠,不是边留口水边幻想邪恶的画面,就是捧着一堆材料研究新的熏香。最近接连几天都没有看到他的橘红色身影,该不会又拿着追踪香,去四处寻找年轻少女了吧?而冥婆婆素来对她没有好感,假如知道她快要变成妖怪,百分之百会在一旁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