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风扬起手掌朝宁姿脸上扇去,却忽然被一股霸道蛮力粗鲁地压住肩膀,被逼得生硬坐下,脊背刚好撞在椅子架上,猛烈一疼,“哎哟”一声呼喊,刚才有多愤怒,现在擡头看见霍辞鹰隼般冷硬的目光就有多畏惧。
霍辞面如寒霜,怒气翻涌,手上力道大得像要把他的肩骨捏碎,嗓音阴沉,极具压迫感,威胁道:“既然二舅公听说过我,就该知道我这人很没规矩,订婚宴上把宾客直接扔出去这种事,完全做得出来。”
钟大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闭紧嘴,说不出话。
空气像是结了冰。
钟大风气得浑身发颤,但一动不敢动,嘴巴张开又闭上,面色死灰一片。
霍辞双目阴沉、戾气毕露。
钟腾硬着头皮凑上去劝和,“外甥女婿,有话好说,舅公他毕竟是长辈……”
“闭嘴。”霍辞冷喝一声。
钟腾老脸一红,被一个晚辈当着衆人面呵斥,生平还是第一次。周围几桌宾客被动静吸引注意,探头看过来。
“这是怎麽了?”一道严厉的女声传来,霍老太朝这桌走近,人群自动散开,让出一条路。她站定,抱着双臂,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一圈,威严气势快要涌出来。
钟腾反应快,一个趔趄扑了出来,“霍老夫人,怎麽把您也给惊动了?没什麽大不了的,就是外甥女婿喝醉了,小打小闹,弄出点动静。”
钟大风腮帮子直抽动,跟他一唱一和,“这是小打小闹吗?老头子我骨头都快被那小子给捏碎了,他还拿眼睛瞪我,那双眼跟狼崽子一样兇狠。吓死个人了!”
说着话,像要断气一样,一连“哎哟”四五声,“你们家喜酒实在太难喝,早知道会受小畜牲这样对待,今天我说什麽都不会来。”
冯秀英不知什麽时候也凑了过来,站在钟腾身边,敲起边鼓,“好歹也是年事高的长辈,至少该以礼相待,怎麽能这样折腾?”
话听到这里,霍老太眉心夹出一道“川”字,怒道:“还不松手?”
霍辞锋锐的气焰瞬时熄灭,松开压在钟大风肩上的手,垂向身侧。岂料下一秒,一片冰凉袭上他冷峻的面颊。他站在原地本能地闭上眼,任冰凉液体顺着鼻梁、脸颊滑落,睫毛湿透了,微微颤抖。收束规整的发丝被浸湿,垂下一缕落在眼皮上,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
是霍老太冷着脸泼了他一杯酒。
她毫不客气地骂道:“别怪我不给你留颜面,是你做了不要脸的事。醉酒?这是最荒谬的借口。本想给你机会,现在看来,你还是在国外呆着最好。”
周围人都惊住了,就连钟大风和钟腾都面面相觑。
宁姿秀眉一紧,看向霍辞。他的头微微低垂,酒水顺着头发往下滴。两手垂在身侧,手指蜷起,脸上落下一片阴影。一剎间,眸底寂廖沉郁,哀伤如风雨般清晰蔓延,恍然而逝,没入深浓寒夜般的墨色里。
“伯母,霍辞并非因醉酒行为不当,而是为我出头。”
订婚后,她对霍老太的称呼随辈分变了。酒意褪去,面色恢複白皙,神色清明,“那位长者是我二舅公,我不知道舅舅会将他老人家也请来。不怕大家看笑话,刚才是因钱的问题我和二舅公起了争执,霍辞是为了护我,才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没有半点过错。”
这话音量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定,宛如一片洁白羽毛轻飘飘落在霍辞心口。他凝视近在咫尺的她,黯淡眸底添了一抹明色。这一刻,仿佛其他人都消失了,他的眼里只容下她纤弱挺立的身影。
“非常抱歉。”宁姿鞠了一躬,平静从容地说,“我不是向二舅公道歉,尽管言行有不敬之处,仍不觉得自己有过错。是向各位来宾致歉,让你们看了一出烦扰的纷争。”
她转脸面向钟大风,神态严肃,冷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别闹到不欢而散,请您自行离开。”
“这是对我下逐客令,你嚣张得很。”钟大风张嘴,手指向宁姿,粗声大喊,“霍家老夫人,你睁大眼看看,这就是你们霍家要娶的媳妇。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免得让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进门,将来有的是你们哭的时候。”
宁姿蔑笑了声,“本想你年事已高,给你留点颜面,但你贪婪成性,不看场合。我把话说明白,往后任何款项我都不会再出,如果祠堂又需要修缮,我会找专人处理,用不着二舅公费心。您只管颐养天年。”
“老夫人,看见了吧?当着您的面,她气焰都这样猖獗,往后还不知道会狂妄成什麽样子。”钟大风赶紧告状,靠近霍老太身边,直起腰板,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想到宁姿的婚事可能因此告吹,整个人都觉得爽快,憋闷的气一下子通畅了,眉毛快要扬上天。
谁知霍老太转头面向他,严肃道:“请你离开。”
“什麽?”钟大风一怔。
“这里不欢迎你。”
他吸了一大口气,忍不住腾然蹿起的怒火,脸胀成猪肝色,“冥顽不灵,原来你们霍家也是不明理的。好,我等着看你们以后遭殃!”
钟腾见风使舵,上前对着钟大风说:“二舅,这大好的日子,何必气成这样?再说您的肺本就不好。”
钟大风情绪高涨,直接推开他,瞪着死鱼般的双目,高声喊道:“老子今天就坐在这里不走了,看谁敢来动我。反正我这把老骨头要是磕了碰了,谁也逃不脱干系。”
说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冒精光盯死宁姿,“一口价——十八万。只要钱到账,我亲自敬你们小两口一杯喜酒,然后马上走,一句话都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