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妤晚坐去她榻边,“何必谢我,你也是因着我才遭此难,要谢也是我该谢你才是。”
蒹葭低低垂下眼去。
此事她有私心,并非全为着萧妤晚。她也想就此离开承平侯府,过畅快恣意的日子。
却没想到,一朝被抓回来,代价竟是这样大。
若是早知道,她是断断不敢如此的。
现在也是心有余悸,往后是再不敢动这般心思了。
“你安心养伤,屋子里暂时不用你伺候了,只管歇着便是。”
萧妤晚看出她眼里的畏缩和胆怯,也知这个丫鬟从此会是宋灵均放在自己身边死死盯着的眼睛,心里不由微微叹气。
她现在被他囚在这笼子里,日日夜夜盯着,再逃不掉。
这偌大的承平侯府,也是江婉的囚笼。
那日她自望安寺回来,便没再敢过去。那根断指,活生生在她面前被砍下,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江婉从来便知自己这个儿子不是个善茬,分明知晓自己的私情,也知晓宋子萋并非这宋府里的姑娘,却从不揭穿她。
只睁着一双眼清清明明的看,叫她日日胆战心惊。
如今更是直接动手,断了无生的一根指。
——他不许任何人妄议他与萧妤晚,自己的生身母亲也不行。
这般狂妄护短,倒是同他那父亲如出一辙。
只是江婉能逼得他父亲放手远去,却逼不得宋灵均,他像是她的孽债,搅得她一世都不得安宁。
“我当初原就不该生下他。”
江婉低垂着眉眼,坐在廊檐下,整个人笼在稀微的晨光里,黯然失色,“那一帖落胎药没能打下他,我真是后悔不迭。”
宋灵均本就不该出生。
他是宋煜强行侵犯她怀下的孽种。
她曾用一帖落胎药来阻止他的存在,却没能如愿。后来又叫宋煜知晓,他看管得严实,她不得不生下了宋灵均。
身边伺候的赵嬷嬷看着她这副样子无比心酸,“夫人,大公子他……他也是您的亲骨肉啊!”
其实一开始,宋灵均也是养在江婉身边的。
赵嬷嬷是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他懂事,又听话,人还没多大就能轻易窥察到他人的脸色。
这般聪明早慧,叫赵嬷嬷心疼不已。
只是江婉却不喜欢他。
她从没好脸色给他,待他也是不温不火的冷淡。宋灵均多聪慧的一个人,自是都看在眼里。
赵嬷嬷宽慰他,“夫人不是不喜欢公子,她只是一贯如此,待谁都这样冷清,小公子千万不要记在心上。”
宋灵均点点头。
江婉的确待谁都这样,这承平侯府里没有人能叫她舒颜一笑,连宋煜来也是冰冷的一张脸。
可是后来,江婉有了宋子萋。
宋灵均第一次见到她脸上显露出母亲的光辉,也是第一次看她温柔浅笑,那是他从来不曾得到过的。
她还会为了宋子萋和宋煜声嘶力竭的争吵,往日冰冷的脸上是四分五裂,咬牙崩溃的愤怒。
再不是从前泥塑一般的冷漠。
宋灵均也是偶然才知,原来襁褓里的那个妹妹,不是承平侯府里的孩子。
她是江婉和另一个人所生下的孽种。
也许是不甘,也许是嫉妒,他把手伸向了襁褓里的婴孩,想要扼杀她的生命。
“你干什么?!”
江婉来得及时,一把推开他。
年幼的宋灵均摔在地上,看江婉心有余悸的抱起襁褓里的孩子,满眼愤怒地看着他。
“你想做什么?”
她眼里是翻天覆地的恨意,一瞬间吞噬他。
她再不肯宋灵均留在无沁斋,把他丢去了听禅院给宋老夫人抚养,平日里见到他眼里也是冰冷冷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