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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搬家(第1页)

半边儿残阳,半边儿空房,半边儿心还凉。

憔悴、情慌,花销翠灭,廋玉肌香。

一个希望,一个太阳,一间新房;

去半边儿心凉,添一生高唐。

半边儿眼神伤,半边儿脸忧怅,

半边儿心,幽梦茫茫。

朝歌水云间,夜赋来生缘,

半边儿情已慌。

为伊无限伤。

巫山楚云细思量。

是自伤,怎不思量?

四方民工正在云集永胜砖厂。

这日太阳刚西移,砖厂又来了十几个大背包小提袋的布衣男女。为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矮小瘦弱的男人,叫唐帮友,他与老板郎中郎,砖机领班史五来,掌窑师兰言及郎中郎的助手杨军,已承包有道砖厂制坯组的李云是结拜兄弟。他排行老五,但很少有人叫他五哥,因为他满脸麻子,人们便叫他唐麻子。当然,只是背后说说而已,当着他的面还是叫他唐老板,或干脆直呼其名。

再看唐帮友这伙子手下,老头儿过半,但最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中间有一位女孩儿,十八九岁,生就普通,仅是那一头长秀给人飘逸的感觉。在她那生有为数不多的小数点儿的面颜上,堆积着略为过剩的脂肪,不笑尤可,一笑起来,便有人觉得恶心。

杨忠祥道:“看那个女的长相,就知道不是个好人。”

吴芷道:“妈的一个姑娘家,成天跟男人打打闹闹,没点儿羞耻。”

笔笙道:“我第一眼就看出她不是好女孩。”

夏流满脸笑容凝固了,他不满的看着他们,道:“你们也不要把人家说得太坏了。”

童筹笑道:“我知道,有人又要收烂货了。”

夏流恨恨地瞪着童筹,道:“龟儿子童筹······”

“其实,”笔友合上《红楼梦》,说道,“她性格开朗,活泼,未必就是不淑。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思想,已经曲折地把人定型:男人就是要风流,越风流越男人;女人一定要贤淑,越贤淑越女人。这对女人来说,实在是不公平的。”

“听听,听听,”夏流笑道,“你们听听书呆子的话,这才客观。”

这时候,唐帮友出现在门口,他看了看屋里的众人,便跨了进来,摸出一盒雪莲牌香烟,给众人一一敬上。杨忠祥与笔友不吸烟,他们异口同声道:“唐老板,请坐。”

唐帮友笑了笑,问:“隔壁房间你们谁在住?”

吴芷吐出一个烟圈儿,道:“我和阿祥,什么事儿?”

“是这样,”唐帮友将手插进裤兜里,又抽了出来,显得有点儿难于启齿,“我们大师傅没有住处,你们是不是······”

杨忠祥一听便明白了,忙打断他的话,道:“不搬,谁来了也不搬。她没房子住,叫她自己想法子。”

童筹笑道:“叫她跟你们住在一起嘛。”

夏流不满童筹,道:“龟儿子说话也积点德,人家一个女孩儿家,应该单独住一间。”

吴芷大声道:“她住凭什么该单独住一间?现在男女平等,她一个人住一间,想得到美,我还想一个人住一间哩。”

笔友笑道:“我给你们讲一个笑话:一个警察抓了一个进女厕所的男人,要问他的罪,这个男人忙指着墙上的一行大字让警察看,警察抬头一看,只见女厕的墙壁上贴的标语是:现代社会,男女一律平等。最后,这个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杨忠祥笑了,问:“阿友,你说我们搬不搬?”

笔笙道:“那是你们的事。”

吴芷道:“不搬。”

唐帮友讨个没趣,尴尬地笑笑,出门去了。夏流扬扬手中的半截香烟,道:“吴芷,凭人家唐老板这支雪莲烟,你们也该搬。”

童筹仍掉香烟,道:“吴芷,莫搬。那女人住到我们隔壁不是好事。”

夏流一张小白脸气得变型,他瞪着童筹良久,又扭头看了看任笔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笔友知道夏流的意思,但他对自己这个结义兄弟也不好说什么。童筹对夏流是从认识便不满的,曾听他说,去年在伊宁那边,夏流不仅好赌,而且极爱捻花惹草。童筹说他是收烂货的,却有根据:去年那砖厂有个叫秋儿的女孩,跟厂里众多小伙都耍过朋友同居过,然后又被这些男人纷纷甩掉。这时,夏流又和秋儿好上了,并很快同居。这对于年方十八岁的夏流来说,未免太过荒唐。但人在异乡,谁还来管这些事儿呢?唯一能管他的,就是他的姐夫笔笙。对于他俩同居,笔笙是反对的,他看出来秋儿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本不可能爱上夏流,她仅仅是为了找感情寄托。当然,他更明白夏流是在玩弄秋儿。夏流却把姐夫的话当耳边风,爱听不听,有时火起,竟说:“你是我什么人,要你来管闲事。”从此,他们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约定:各人之事,互不干涉。当时,童筹预感到要打架,为了秋儿而打架。果然,不多久,夏流抛弃了秋儿,秋儿便纠集了一伙男人要向他讨回情感债。也亏得笔笙在砖厂跟弟兄们十分投缘,这件事在他的调解下最后不了了之。其实,童筹对夏流的不满还在于,夏流太懒了。那段日子他们几个人开小伙,夏流从来不煮饭提水拾柴火,只顾吃现成。更令他气愤的是,他们同床,夏流从来不脱袜子,从不整理床铺,天天把自己打扮的油头粉面,却从不打扫一下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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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流对笔友笑道:“每次我要扫地的时候,他们都扫起来了,我总不可能跟他们抢扫帚吧。”

童筹没好气,道:“滚哦,我说你那是懒惯了的。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打麻将,三天三夜,脚都肿了,连路都不能走。夏姐还好哦,给他烧热水为他烫脚。要是我,你个下流坯子就够受了。”

夏流道:“不打麻将干啥?外面雪一尺多厚,屋里又没有生火,被子又薄,除了偶尔去方便,我们连吃饭都在床上,不肿脚才怪哩。”

“还有脸说,”笔笙插嘴道,“吃了饭连碗都不洗,等下顿吃饭了,才忙着洗碗。”

吴芷道:“你们去年什么时候上来的?”

“正月十六。”

童筹道:“去年,我们的口号是:生活没着落,爱情没保障。笔友哩,你还没有尝过我们去年尝过的苦,每天赶二五八吃两顿,顿顿都是稀糊糊,还没有菜。”

夏流道:“应该是生活没保障,爱情没着落。不过今年比去年好。”

笔友笑道:“当然了,有我在嘛。你们看,我这有颗福痣。”他指指自己左脸腮下的一颗豌豆大小的黑疤,道,“痣上长胡子,就是福痣。”

童筹笑了道:“你们兄妹五个,就你和你姐姐脸上有痣。我敢肯定,你的婆娘的脸上一定会没痣,因为你已经带了一棵痣了。”

笔笙也笑了:“还别说,真是这样,大哥家大嫂脸上有痣,我们家你夏姐脸上有痣,你姐姐家,你姐姐脸上有痣,你脸上有痣,你肯定会娶个脸上没痣的媳妇,你妹妹脸上没痣,未来的妹夫脸上肯定会有颗痣。”

童筹摸了摸自己光光地脸上,不再言语了。笔友笑道:“我不信邪,我肯定会找个脸上有痣的女孩儿作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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